断魂崖上风声呜咽,骨面黑衣人的残血顺着岩缝滴落,汇成细小血河。
陆迟归以剑驻地,抹去颊边血痕,“骨阎、笑面童子先后出手,噬魂宗在逼我们交盘。”
黎婵月指尖幽火未熄,烧尽最后一截魂幡,“也在拖时间,等‘天渊缝’再开。”
星盘悬于二人之间,裂缝扩大一丝,幽光闪烁,似在回应深渊的召唤。
“不能再任他们牵着走。”陆迟归抬眼,眸色沉静,“得反打。”
黎婵月以火托起一枚骨面碎片,“那就先让幕后听个响。”
幽火缠绕碎片,残存的魂线被强行激活。
黎婵月低诵“溯魂”,一幕模糊画面浮现:
幽暗石殿,百丈血池中央,一座黑玉棺沉浮;
棺前立三道身影——笑面童子、骨阎残魂,以及一名背对镜光的紫袍人。
紫袍抬手,声音沙哑低沉:
“钥匙已醒,带回星盘,其余人生死不论。”
画面戛然而止,骨面碎成飞灰。
陆迟归皱眉,“紫袍……能同时驱使童子与骨阎,地位在噬魂宗顶尖。”
“也许是‘主上’本人。黎婵月收火,掌心却残留冰寒,“我们得赶在他们收网前,进星渊。”
两人沿断魂崖北行,一路收敛气息。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前方大地忽现一道蜿蜒裂痕,宽十丈,长不见首尾,像巨兽张嘴。
裂痕深处,幽绿光点密密麻麻,伴随低沉心脏跳动——正是昨日魂简所见“天渊缝”边缘。
陆迟归抛出一缕剑气,刚至裂缝上空,便被无形之力撕成碎片。
“空间乱流。”黎婵月瞳孔微缩,“元婴之下,飞行不可过。”
星盘却自鸣颤音,阴阳鱼眼投射青蓝光柱,直指裂缝最深处。
“它在指路,也在求护。”陆迟归握住星盘,手心被震得发麻,“深渊想我们进去。”
“那就给它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黎婵月抬手,幽火凝成细小符纹,沿裂缝边缘刻下“冥火定空纹”,可暂时稳固三丈空间。
“半柱香,够我们落到第一层平台。”
“走。”
两人并肩跃下,星盘开路,青蓝长虹刺破幽绿暗幕。
下落三十丈,脚下触碰坚硬地面。
四周是漆黑石壁,布满蜂窝状孔洞,风掠过,发出婴儿啼哭般回响。
黎婵月指尖幽火照路,火光照出地面横陈的数十具尸体——
服饰各异,三宗皆有,死亡时间不超过两日。
陆迟归蹲身查验,伤口统一:眉心指粗血洞,神魂被强行抽离。
“噬魂宗开始血祭了。”
话音未落,孔洞风声中夹杂细碎脚步,似有无数看不见的身影在靠近。
星盘猛地一震,阳眼射出剑形青光,斩向左侧石壁。
“噗嗤——”
隐形魂体被钉死,化作黑烟消散,石壁却流出鲜红血液。
“回声廊能放大神魂波动,让人自乱。”黎婵月以幽火封住耳脉,“封闭五识,以星盘为眼。”
两人背靠背,星盘悬顶,阴阳二气垂落青蓝帘幕,将幽魂隔绝在外,一路推进。
走廊尽头,出现一座拱形骨门,门框由完整人骨拼接,肋骨为楣,头骨为灯。
骨门后,是一方巨大六边形石窟,地面铺满水银般镜面,每一步都会踩出自己扭曲倒影。
镜中“自己”或狂笑、或泣血、或拔剑刺来。
陆迟归镜影忽然开口,声音与他一模一样:
“你以为斩了骨阎就能护她?你护得住吗?”
倒影一剑刺出,竟突破镜面,直取陆迟归咽喉。
陆迟归横剑封挡,铿锵火花溅起,手臂被震得发麻——力量竟与本体相当。
黎婵月那边,镜影化作无数冥蝶,围绕她旋舞,声音低柔:
“冥渊圣女,却与云崖道子牵系,你忘了谷规?忘了我为你而死?”
蝶翅掠过,黎婵月手背现出细小血线,疼痛真实。
“斩!”
她双刃交错,幽火化作蓝月,将镜影劈成两半,可碎影瞬间复合。
“镜由心生,杀之不绝。”陆迟归急喝,“以星盘镇光!”
两人同时并指,星盘落于镜面上空,阴阳鱼眼反转——
青蓝太极图铺展,所有镜影发出尖啸,被强行拉回各自镜面,咔嚓一声,镜面龟裂,露出下方真实地面:
一座血色传送阵,纹路新鲜,显然刚刻下不久。
阵眼处,丢弃着一枚破碎的……云崖长老玉佩。
陆迟归拾起,指腹摩挲,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玉佩背面,刻着「云观海」三字。
黎婵月沉默片刻,轻声道:“看来,幕后比魂简所示更近。”
传送阵后,是一条向下螺旋石阶,每走一步,心脏鼓动声便近一分。
石阶尽头,幽绿光点汇聚成一片湖泊——
湖水竟是液态魂力,湖面漂浮着无数细小光球,每个光球里,都封着一张人脸:
云崖、冥渊、玄天阁……甚至噬魂宗弟子皆有。
湖心,一座黑玉棺半沉半浮,棺盖开启一寸,内部漆黑如无底洞。
心跳,正是从棺内传出。
陆迟归握紧星盘,指节发白,“噬魂宗想以万魂为引,让棺中'主上'复苏。”
黎婵月抬手,幽火凝成巨弓,“那就把心跳炸停。”
火弓拉满,蓝焰箭尖直指黑玉棺。
就在此时,棺内忽然伸出一只苍白手掌——
指节修长,指腹却布满细小血孔,像被万针穿刺。
手掌轻轻一招,陆迟归与黎婵月同时胸口剧痛,血契月痕竟被强行拽得凸出肌肤,化作两条血线,飞向棺内。
“钥匙……自己来开门。”
低沉声音回荡魂湖,万颗光球同时发出哀嚎。
黎婵月以剑割掌,鲜血顺剑锋流下,他怒吼:“想要钥匙——先问过我的剑!”
剑光与蓝焰同时轰出,劈向那只手掌。
湖面上,青蓝与漆黑轰然相撞,爆出百丈魂浪。
深渊回音,化作一声似笑似哭的尖啸:
“很好,血气……足够让我睁眼。”
浪头落下,黑玉棺盖被震得移位,露出半张脸——
面孔不断变换:云无涯、苏悲秋、白眉……甚至陆迟归与黎婵月自己。
最终定格为一张没有五官的空白面,唯有心脏位置,嵌着一枚漆黑星盘碎片。
陆迟归与黎婵月对视,眼底同时闪过决绝——
“毁了那碎片!”
剑气与幽火交汇,化作咆哮青龙与蓝凰,朝心脏碎片扑去。
魂湖沸腾,万魂尖啸,深渊最底层的黑暗被彻底撕开——
一场真正的生死棋局,终于亮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