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冷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到穿衣镜前："看看你自己。"
镜中的汪薄像只炸毛的猫，薄冷翠套在他身上的大衣在进门脱了，现在身上是皱巴巴的廉价T恤。
头发因为刚才的拉扯翘起呆毛。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腕上那块表——那本该是薄冷翠送的生日礼物，但此刻却被他戴在一个明显不合尺寸的仿制表带上。
明明有真的，却要用假的。
"表带呢？"薄冷翠问。
"收起来了。"
"为什么用假的？"
汪薄挣开他的手："真皮的不舒服，行了吧？"
薄冷翠不再追问。他拿出手机，调出汪薄的消费记录。
汪薄看着自己的页面出现在薄冷翠的手机里，顿时不淡定了：“我擦，你特工啊！”
过去三个月，这个理论上可以挥金如土的薄氏继承人，给自己买的最贵的东西是一双99元的运动鞋；
而同一时期，他给汪少林转账七次，累计超过三百万；给所谓的"朋友"们买单、借钱更是不计其数。
给自己买的所有东西，都是通过某个红色软件买的。
最讽刺的是，薄冷翠知道薄玉生日那天甚至会把汪薄准时送去当季最贵的珠宝或包包随意转赠给别人。
不是一次两次了。
汪薄却对于他的母亲如此畏惧，畏惧自己没有表现出爱的下场。
怕薄玉的讽刺与失望。
所以汪薄宁愿自己承受难堪，也不堪承受一丝薄玉不满与失望的情绪。
对自己极尽苛刻，这样来换取安宁，难道不是饮鸩止渴，掩耳盗铃？
"问心理医生好了。"薄冷翠突然说，拨通了视频电话。
汪薄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克莱因医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他的咨询室。
"薄先生？紧急情况？"
白发老头微微蹙眉，他那边的背景是阿尔卑斯的群山和游客玩的小火车。
"解释一下这种消费模式。"薄冷翠将手机摄像头对准狭小房间，将快递袋，行李包照的清楚之后眼神威胁汪薄交出手机。
汪薄：“……哼！”
破罐子破摔给了手机，转身向窗外看。
薄冷翠调出红色软件的消费记录给克莱因看。
克莱因：“这是欧元还是人民币？”
薄冷翠：“人民币。”
“这是什么慷慨的帮消费者抢钱的软件，薄，我需要这个软件！”克莱因被狠狠种草。
薄冷翠眼神威胁屏幕里的人闭嘴，克莱因想到自己的专业，咳了咳道：“你继续。”
薄冷翠："对自己极度吝啬，对他人异常大方。"
他把汪薄抓回来，克莱因医生观察汪薄的表情，联合刚才的事思考了几秒，有些恍悟：
"典型的付出型人格伴随自我剥夺倾向。"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
"患者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不配拥有美好事物，通过不断付出来'赎买'关系，同时不敢期待任何回馈。"
汪薄的身体僵住了："放屁！老子就是喜欢便宜货！"
"更深层原因，"医生继续道，仿佛没听到他的抗议，"可能源于童年时期被反复灌输'你不配'的信息。比如..."
"没有我，你算什么薄氏继承人？"薄冷翠突然用薄玉的语气冷冰冰地说，"你哪有一分自己的钱？这全都是我的钱！"
汪薄像被雷击中般颤抖起来。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薄玉把他喜欢的玩具锁进玻璃柜："等你有资格了再碰"；
汪少林翻他的红包："小孩子拿这么多钱干嘛，爸爸帮你保管"；
甚至学校郊游时，他的零花钱总是被老师"代为保管"，因为"薄小姐交代过"……
薄冷翠的声音变得更冷："你人都是我生的，你的钱不就是我的？"
汪少林每次来借钱，都是这样说的……
汪薄猛地挣脱薄冷翠，一拳砸在那为了视觉扩充所用的玄关旁的镜子上。裂纹像蜘蛛网般蔓延，割裂了镜中那张苍白的脸。
"闭嘴！"他嘶吼着，指关节渗出血丝，"你们懂什么？！"
薄冷翠冷静地结束通话，然后抓住汪薄流血的手："我不懂。"
他用纱布按住伤口，"你明明有信托。"
可每年有两亿欧额度信托基金的薄氏继承人，到了超市只敢买9.9元的临期酸奶。
“小时候，你连压岁钱都主动交给你妈妈了，是不是？”
这句话击中了汪薄最脆弱的部分。他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外婆偷偷塞给他的金花生被他拿去送给薄玉，他想要讨好妈妈，但薄玉却熔掉换成了项链，之后便被丢在了梳妆台，毕竟这种东西她多的是。
他拼尽全力所得，毫不藏私地献出去，只得到了“廉价”“不聪明”“连钱都不知道守住的傻子”的评语。
他献祭给一个黑洞，黑洞还时时嘲笑他，提醒他是被怎么对待，又引导他去想自己是有多差，他的妈妈才会有这般对他。
"滚开..."汪薄的声音突然小了，像是所有的怒火都烧尽了，“不用你来提醒我说我是傻子……我是行了吧，不用再证明了！”
薄冷翠没有理会他的反抗，直接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片刻后，汪薄的手机响了——银行通知，一千万到账，备注栏清晰写着：「薄冷翠自愿赠予，无任何附加条件」。
汪薄盯着那条通知，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某种难以形容的空白："你有病啊！"他声音发抖，"谁要你的——钱"
“我有钱…我有很多钱！”
"现在它是你的了。"薄冷翠平静地说，"随便你怎么处理：烧掉、捐了、或者..."他故意顿了顿，"给自己买点真正想要的东西。"
“至于你有的钱…”薄冷翠眉宇间闪过一丝心疼，“你的钱何曾为自己好好花过？”
“那些钱是你外公的钱，但薄玉非要说没有她，就没有你，所以这些钱又该属于她…这是歪理，这是她给你上的道德枷锁。”
“你永远无法心安理得地花那些钱，所以才会这样。”
他目光下落到那些10元3条的内裤，抓起来扔到垃圾桶。
在他目光震慑下，汪薄没有捡回去。
汪薄只能低头看手机，再数一遍“0”。
一千万。
这不过是薄玉一两次过生日的礼物钱。
这不过是汪少林十年间的赔进去的创业资本加负的债。
也不过是和狐朋狗友醉生梦死几次的钱。
但这比他从小到大真正能自由支配的，光明正大的钱加起来还多。更可怕的是那行备注——自愿赠予，无任何条件。
没有"记得感恩"，没有"以后听话"，甚至没有"对自己好点"这种隐形的期待。
这是可以花的，为谁都可以的，干净的，不必担心被收走，或者是自己“占有”“偷了”“本该属于”的别人的钱。
"我...不要。"汪薄艰难地说，却无法移开视线。
薄冷翠已经转身走向书房："已经到账了。根据《赠与法》，你无权退回。"
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顺便，明天裁缝会上门给你量新西装。如果拒绝，我会亲自把你绑去店里。"
浴室门关上了。薄冷翠去洗漱。
汪薄站在原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零。一种奇怪的、陌生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这钱是他的。真的属于他。没有人能拿走，没有人能指责，甚至没有人能告诉他该怎么花。
他慢慢滑坐在地，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个缅栀花袖扣的包装盒。两年了，他每次经过装它的抽屉都会打开多看它两眼，却从不敢拆开。
因为那是"薄冷翠送的"，他总觉得光是它的来源，就很美好。
而现在薄冷翠送的东西都带着无形的绳——除了遐想的美好，还有接受控制，接受未来的不容推拒。
包装纸被撕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标间格外清晰。
浴室里并没有洗漱声。
汪薄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对袖扣，金属花朵在灯光下泛着柔和典雅的光。
淡黄的涂料在花心晕染得很均匀，像是真的缅栀子。
其实他当年根本没学到多少东南亚历史，只是看到邻桌女孩追剧《爱的香气》，看到那缅栀花。
“送缅栀花都是求爱吧。”
“缅栀花没有花心，象征男人不会花心，会永远专一。”
“而且缅栀花常开不败，象征恋情永久。”
那部剧的回忆追杀汪薄，那部剧的主题曲更是阴魂不散现在开始诈尸放BGM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缅栀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就像你的爱
萦绕在我心头 无论时间如何流逝，无论相隔多远
这份爱，永远不会改变
缅栀花香，是我们的见证
它诉说着，我们永恒的爱恋。”
操。汪薄粗暴地擦掉眼泪，他脑子里都已经唱起来了！
薄冷翠洗漱出来，汪薄穿着那件他送的衬衫，凶巴巴递过来缅栀花袖扣“这个怎么戴！”
薄冷翠细心给他扣好，汪薄不自觉哼出缅栀花香的调子，脸色爆红缩到床上不理人。
薄冷翠反应过来后，笑道：“很好听，是唱给我的情歌吗？”
“闭嘴！是洗脑神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