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情根错种·毒计暗生
第一章:凯旋与归京
北疆的烽火暂熄,并非和平的曙光,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死寂。边关的朔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空气中凝结的血腥与阴谋的气息。大靖军队在镇北将军沈云昭的指挥下,稳扎稳打,收复部分失地,将北凛军逼退至边境线百里之外,形成了对峙之势。慕容寒山似乎也暂时收敛了爪牙,北凛朝中主和的声音隐约抬头,一场看似遥遥无期的消耗战,让双方都不得不暂缓锋芒。
正是在这微妙的平衡点上,一纸诏书抵达北疆前线:宣镇北将军班师回朝,述职领赏。
消息传来,军中将士欢欣鼓舞,为他们的主帅感到骄傲。唯有沈云昭自己,在接到诏书时,于帅帐中沉默良久。她抚摸着案上那副修补后仍带着细微裂痕的青铜面具,眼前闪过阵前萧景珩那双探究的眼眸,以及妹妹信中提及的京城暗涌。她知道,此番回京,等待她的不仅是封赏,更是错综复杂的朝局和已然启动的阴谋漩涡。
但她别无选择。身为将领,君命如山;身为长姐,她更迫切地需要回去确认妹妹的安危,与家人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班师回京的队伍,旌旗招展,盔明甲亮,洋溢着胜利的凯旋之气。沈云昭一身银甲,端坐于骏马之上,依旧戴着那副面具,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沿途百姓夹道欢迎,高呼“镇北将军”之名,声震云霄。她微微颔首示意,目光却锐利地扫过人群,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慕容寒山绝不会轻易罢休,她必须万般小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路低调却迅捷的人马,也悄然抵达了京城。沈云晦一袭素色劲装,外罩斗篷,风尘仆仆却难掩其清丽容颜与眸中沉淀的冷冽。她并未直接回宫,而是先秘密回到了暗影阁总舵。
阁中一切井井有条,显然在她离开期间,手下人将事务打理得极好。听取了各部主事的简要汇报后,沈云晦最关心的,仍是丞相谢安与北凛月下阁的动向。
“阁主,”心腹凌霜呈上最新密报,“谢安近来与几位边镇将领往来密切,且其门下清客中,疑似混有北凛口音者。此外,关于二皇子身世的谣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市井巷陌间传得愈发离奇,甚至……牵扯到了已故的镇国公夫人。”
沈云晦眼神一寒:“继续盯紧,收集实证。尤其是他与北凛联系的具体渠道,务必挖出来。”她顿了顿,问道,“宫中情况如何?”
“陛下和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对将军和阁主甚是挂念。二皇子殿下……近日酗酒次数多了些,但朝务并未耽搁。”
沈云晦心中微叹。她挥退众人,独自立于阁楼窗前,望向皇宫方向。与姐姐即将重逢的喜悦,被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不祥的预感冲淡了许多。慕容寒山的“无心”之毒,像一把悬顶之剑,让她寝食难安。
镇北将军凯旋的仪式隆重而盛大。朱雀大街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文武百官于宫门外相迎。皇帝沈擎与皇后楚知意端坐于御辇之上,亲自迎接为国征战有功的女儿。
当沈云昭率领亲卫骑兵出现在长街尽头时,人群爆发出的欢呼几乎掀翻天际。她飞身下马,步履沉稳地行至御前,单膝跪地,铠甲铿锵作响:“臣,奉旨班师,叩见陛下,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万岁!”
声音清越,带着历经沙场的沉稳与力量。
“将军辛苦了,平身!”皇帝亲自起身,虚扶一把,眼中满是欣慰与骄傲。皇后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女儿的手,眼眶微红,上下打量,千言万语只得化作一句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站在百官前列的丞相谢安,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底却掠过一丝阴鸷。而站在皇子队列中的沈云辞,看着英姿飒爽的皇姐,又瞥了一眼高台上神色莫名的父皇母后,心中那份被排除在外的孤寂感愈发浓烈,只得借低头整理衣袖掩饰过去。
是夜,宫中设宴,为镇北将军洗尘。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沈云昭已换下戎装,身着宫女宫装。是的,镇北将军,班师回朝之后又消失了。
宴会至半,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大殿侧门。正是匆匆沐浴更衣后赶来的沈云晦。她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的宫装,略施粉黛,气质清冷,与宴会上华贵热烈的氛围稍显疏离,却别有一番动人气韵。
她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毕竟一位“久病初愈”的公主,在这样喧闹的场合并不显眼。然而,一直留意着门口的沈云昭,却在妹妹踏入殿内的瞬间,目光便牢牢锁定了她。
姐妹二人的视线隔着喧嚣的人群,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激动人心的呼唤,只有彼此眼中瞬间涌起的、无法伪装的关切、思念与如释重负。沈云晦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沈云昭面具下的眼眸,也弯成了温柔的弧度。
皇后楚知意敏锐地捕捉到了姐妹间的互动,对身旁的皇帝低语道:“看,晦儿也来了。”皇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两个女儿安然无恙地同在殿中,紧绷了数月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慈爱。
沈云晦缓步上前,先向帝后行礼,然后走到席前落座。
宴会终了,已是月上中天。
密室。
石门缓缓合拢,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彻底隔绝。
两人在密室的软榻上坐下,灯烛摇曳,映照着两张倾城面孔。
“阿姐,萧景珩此人,你如何看?”沈云晦率先切入正题,神色凝重。
沈云昭眉头微蹙:“深不可测。武功智谋皆属顶尖,且……他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不安。慕容寒山派他来,绝不仅仅是试探那么简单。”她将阵前交锋的细节,尤其是面具被挑飞刹那的感受,详细说与妹妹听。
沈云晦沉吟道:“月下阁的调查已经开始,目标直指你的身份。慕容寒山恐怕已经将‘镇北将军’、‘暗影阁主’甚至‘公主’联系了起来。虽然他还不知道双生之秘,但以此人的多疑和狠毒,必会不惜一切手段验证。”
“京城这边,”沈云晦继续道,“谢安与北凛勾结日深,散播云辞身世谣言,意在动摇国本。我担心,他们的目标,最终是我们整个皇室,尤其是……知道太多秘密的我们。”
姐妹二人交换着彼此掌握的情报,分析着当前局势,心情都愈发沉重。慕容寒山的阴谋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还有一事,”沈云晦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倒出一枚通体莹白、触手生温的玉佩,“这是前几日,有人匿名送到暗影阁的,指明交给我。我检查过,似乎……并无毒性,但材质特殊,不似凡品。”
沈云昭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也未发现异常,便还于沈云晦,但姐妹二人都直觉此物出现得蹊跷。“小心为上,让药王师父看看再说。”沈云昭晦玉佩小心收起。
又商议了片刻,眼看夜色已深,姐妹二人才准备离开密室。
临别前,沈云昭替妹妹理了理鬓角散落的发丝,语气恢复了长姐的温柔,开着玩笑道:“这次换回来,总算没失约。北疆的雪是没赶上,不过,我给你带了些北疆特有的焰石,晚上放在手炉里,比炭火暖和多了。”
沈云晦心中一暖,握住姐姐的手:“嗯,谢谢阿姐。”
然而,两人都心知肚明,眼前的平静只是假象。慕容寒山的毒计已然启动,而她们谁也无法预料,这看似温馨的重逢与约定,将会被即将到来的残酷命运撕扯成何等模样。那枚莫名出现的玉佩,更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悄然拉开了悲剧的序幕。
就在姐妹二人于密室中互诉衷肠之际,皇宫的另一角。
沈云辞屏退了侍从,独自一人坐在庭院中,对月独酌。他仰头灌下一杯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冰凉和疑惑。
“为什么……总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他喃喃自语,醉意朦胧中,零零散散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
而远在北凛,三皇子府邸中。
萧景珩把玩着一支精致的玉簪,听着属下关于大靖镇北将军班师回朝的详细汇报,尤其是对其身形、动作习惯的描述。他脑海中那双惊鸿一瞥的眼眸,与记忆中暗影阁主清冷的气质、以及京城公主偶尔流露出的灵动不断重叠、分离。
“查,继续查!”他下令道,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本王要知道,这位镇北将军,回京后的一切动向!还有……那位如意楼屋顶的‘公主’,近来可好?”
与此同时,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趁着夜色,悄然飞入了丞相府的后院。鸽腿上绑着的密信,很快被呈到了谢安面前。信上只有寥寥数字:“饵已投下,静待鱼鸣。北风将至。”
谢安看完,将信纸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脸上露出一抹阴沉的笑意。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