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庙堂谋算两国联兵,以巧破力决胜千里(中)
在大友宗麟眼中,傲来国的那个圣教,就宛如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它才刚刚吞下傲来国,便迫不及待地扭过头,再次张开血盆大口,瞪着欲壑难填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丰之国,眸中满是贪得无厌。大友宗麟绝不允许自己治下的丰之国,也沦为傲来国那般模样,他宁愿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不想如岛津义久那般,被囚禁于深宫之中,老死于床榻之上。
于是乎,在与角隈石宗、立花道雪商议后,大友宗麟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举倾国之兵御驾亲征。正所谓王国兴废在此一役,自决定出兵的那一刻起,大友宗麟便选择了破釜沉舟式的all in。为了求得筑之国的外援,大友宗麟愿意接受,龙造寺隆信开出的任何价码;为了动员丰之国的全部作战力量,大友宗麟可以不择任何手段,甚至就连他自己这条命,也能毫不犹豫地一起押上去。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赌上两国国运的大决战,战争的胜负,将直接决定整个玖洲大陆的归属。若仅以人事而论,为了此战,大友宗麟和他的团队,已经尽其所能做到了极致。正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只可惜,那傲来国于人事之外,却另有神助。常言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讲的便是这般道理,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正如角隈石宗所估计的那般,他此行出使筑之国,任务完成的异常顺利,虽然对方如狮子大开口般,提了诸多条件,但对于联兵征讨傲来国一事,龙造寺隆信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这边厢,立花道雪在熊本城内,为了扩军备战之事,整日里忙地是,宵衣旰食晕头转向;那边厢,大友亲贞点齐五千精兵,杀气腾腾地直奔西境而去。
有一说一,丰之国西境那些所谓的乱民,只不过是群靠着宗教信仰煽动,被临时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罢了。这些农民军即无军事素养,装备也极其简陋,军中绝大多数将官皆是文盲,有些人甚至连地图都看不明白,用他们去对付,那些只会欺软怕硬的衙役官差,自是从从容容游刃有余;可若是对上被武装到牙齿的野战精锐,结果定会被揍地屁股尿流连滚带爬。
大友亲贞甫一进入西境,便将大军化整为零分作数股,就仿佛犁地似的,由东向西扫荡负隅顽抗的农民军。结果毫无意外,战场之上,这些仓促组织起来的农民军,根本不是大友亲贞的一合之敌,不到旬日工夫,便被他宛如砍瓜切菜一般,给剿灭了十之七八,剩余残部则是被打到近乎土崩瓦解,甚至有些开始怀疑人生的地步了。无奈之下,农民军残部只得逃入深山老林之中,美其名曰是要跟官军打游击,其实是被大友亲贞给吓破了胆,好似丧家之犬一般,整日抱头鼠窜东躲西藏,端的是惶惶不可终日。
眼瞅着农民军被打成了缩头乌龟,躲在山中苟延残喘,大友亲贞立刻调转矛头,派遣手下军队,以镇压暴乱为名,逐一扫荡那些,建有妖猴生祠的村落。最开始,那些进了村的兵卒,还只敢干些奸淫掳掠、杀良冒功的勾当,可伴随着各级军官的有意纵容,局势逐渐失控,最终演变成了,七日不封刀的大规模屠村行为。短短七日内,便有近百座村镇被夷为平地,除去极少数略有姿色的女子,被掳为营妓侥幸得活外,其余男女老幼不问青红皂白,一律被视作乱民惨遭屠戮。
大友亲贞营中校场空地上,立着两座异常扎眼的小山,其中一座是由金银财帛等物堆起的宝山,另一座则是由数万颗人头筑起的京观。宝山上金光灿灿,京观旁臭味熏天,两座小山便静静地伫立在营中,而它们背后所承载的一切,也仅仅是奏疏之上,由大友亲贞亲手撰写的,两个冷冰冰的数字罢了。
以上种种事,虽只是些细枝末节,却又不得不多落些笔墨,稍加说明。这世上有些事吧,看似偶然实则却是必然;还有些事,貌似彼此之间毫不相干,实际则是紧紧连在一处的。就拿眼前事举例,那大友宗麟欲率倾国之兵,与傲来国决一死战,眼瞅着数万大军开拔在即,可由于国库空虚,大半军费尚且没有着落。恰在此时,大友亲贞便果断出手,不仅剿灭了数万作乱暴民,所缴获的财货更是不知凡几。
于是乎,大友亲贞营中那座宝山,点验完毕后便被火速运回熊本城,正好去填军费的窟窿;而那座京观,则理所当然地被算作军功,成为大友亲贞及其麾下众将士,加官进爵的垫脚石。所谓巧取豪夺、滥杀无辜,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这便是以剿兼刮,妥妥的两难自解了,端的是一手好算计。
那大友亲贞如何纵兵劫掠暂且不提,只说丰之国西境,一时恍若人间炼狱,大军所过之处,皆是人头滚滚、血流漂橹。数十万百姓宛如惊弓之鸟,为求一条生路,只得扶老携幼背井离乡,争先恐后地往傲来国境内逃去。受此事件影响,丰之国与傲来国间的情势急转直下,两国虽未爆发直接冲突,却都在心照不宣地,磨刀霍霍加紧备战。两国间,只剩最后一层薄薄的窗纸,宛如遮羞布一般横在那里粉饰太平。世人皆知,待到窗纸捅破之时,便是两国开战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