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像一只濒死的蜂鸟，高频振动几乎要把裤兜磨出火星，母上大人的来电显示红得刺眼，活脱脱一张催命符。卜杏嵂眼睁睁看着陈序用那个疑似外星科技的黑盒子稳定住混凝土的蔓延，灰色的代码纹路在木质地板上滋滋收缩，像极了被按回屏幕的弹窗广告，而她自己，活像在演一场经费不足的科幻B级片，道具粗糙、剧情离谱，偏偏她是那个唯一没拿到剧本、全程靠瞎蒙的主角。
“卜、杏、嵂！”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怒吼从走廊尽头炸开，堪比公司年会麦克风突然啸叫的杀伤力！只见卜母穿着来不及换下的广场舞亮片套装，踩着防滑塑料拖鞋，以万军不当之势冲了过来，裙摆翻飞，气场两米八，脸上混合着惊恐、愤怒和“我就知道你迟早要搞事”的绝望，活脱脱一个抓包叛逆女儿的“铁血家长”。她身后还跟着一脸懵逼、手忙脚乱试图维持秩序的旅馆经理，表情像是系统崩溃时弹出的“无响应”提示，茫然又无助。
“这又是什么？！啊？！”卜母指着那片被混凝土和代码覆盖的区域，手指颤抖得像在打摩斯密码，“我让你来相亲！不是让你来搞拆迁！这旅馆是惹你了还是欠你了？还有你肩膀上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什么时候养的鸽子？！它怎么是这种发霉的颜色？！是你那破出租屋的霉菌成精了吗？！”
【新任务：家庭危机公关（地狱难度）。】
【目标A：安抚母亲，避免其当场原地表演“血压飙升”，触发“亲戚连环call”连锁反应。】
【目标B：阻止旅馆经理报警，否则你将喜提“寻衅滋事+灵异事件主谋”双重buff，上社会新闻头条。】
【可用资源：社死能量 8.1（相当于三次公开演讲忘词的储备），荒诞值 17.8（够改三次现实规则不翻车），存在感 1.5（约等于公司茶水间透明人的隐身程度）。】
【特殊援助：边缘观测者陈序（状态：好奇/观察中，疑似吃瓜看戏，暂不确定是否靠谱）。】
卜杏嵂头皮发炸，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安抚母亲？这难度比用“荒诞值”修核电站还高，堪比让甲方一次性通过方案、让赵姐停止画饼、让工资准时发放的三重终极挑战！
江临的脑内通讯带着一丝杂音，像是信号被混凝土干扰的收音机：“最高效方案：启动大规模认知混淆，覆盖所有目击者，相当于给现实打个‘失忆补丁’。但消耗巨大，且可能产生不可控连锁反应，比如让经理以为自己是企鹅、让游客集体跳广场舞。”
陈序却上前一步，优雅地挡在卜杏嵂和怒气冲冲的卜母之间，语气温和得如同温泉水流，自带“降怒buff”：“阿姨，您别激动。这是一种……最新的沉浸式行为艺术装置体验，主打‘现实与荒诞的碰撞’，是当下艺术圈最流行的玩法。杏嵂是我们特邀的体验官，我们正在收集观众的真实反应数据。”他晃了晃手里的黑盒子，屏幕适时地亮起一些看起来很高深莫测的波形图，像极了程序员随便敲的乱码，却能唬住外行。
卜母将信将疑，上下打量着自家女儿那身洗得发白的居家T恤、沾着泥点的脚丫，眼神里写满“你骗鬼呢”：“艺术？体验官？就她？”她嗤笑一声，语气刻薄又精准，“她体验什么？体验如何在相亲现场气死亲妈吗？！她要是有这艺术细胞，早就在公司升职加薪了，还至于天天被老板骂、被客户虐？”
“咕！”
肩头的鸽子似乎被“气死亲妈”“被老板骂”这两个关键词双重触发，突然拍着翅膀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圈，几片闪着微光的菌丝像头皮屑一样抖落。
那些菌丝落在混凝土墙壁上，迅速生长、延展，竟投影出一段高清全息影像——正是卜杏嵂熬夜写策划案写到脱发、对着出租屋霉墙发呆、抱着临期饼干充饥、以及刚刚用泥潭泡脚的“社畜艰辛实录”，还配上了悲壮的交响乐BGM，最后定格在一行艺术字：
【《存在》——当代社畜生存实录艺术展·温泉特别版。】
卜母愣住了，嘴角的怒骂卡在喉咙里，表情从“愤怒战神”切换到“茫然慈母”，像是突然看到了女儿光鲜外表下的辛酸，眼神复杂得像打开了乱码的文件夹。
旅馆经理也愣住了，手里的报警电话停在拨号界面，眼神从“抓罪犯”变成了“看艺术大师”，甚至露出了一丝崇拜，大概是觉得这“行为艺术”太接地气、太有共鸣了。
陈序镜片后的眼睛亮了起来，低声对卜杏嵂说：“你的‘管理员权限’，比我想象的更有……表现力，居然能把社畜的辛酸转化成艺术，简直是‘荒诞现实主义’的极致体现。”
卜杏嵂：“……” 她现在只想让这鸽子闭嘴！谁要把社畜生活当艺术啊！她只想安安静静躲个相亲泡个澡啊！
然而，混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堪比项目上线后发现的连环BUG，越修越乱。
“轰——！！！”
更大的巨响从旅馆深处传来，整个建筑剧烈摇晃，像是被挖掘机怼了一下，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堪比地震现场。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规则冲突’！】
【‘辖区’概念与‘温泉旅馆’现实结构产生排异反应，相当于两个不兼容的软件强行运行，即将崩溃！】
【空间稳定性正在崩溃！预计30秒后将出现‘现实撕裂’，一半温泉一半混凝土的名场面即将升级！】
只见走廊前方的温泉区域，一半是氤氲着热气、冒着泡泡的天然温泉，另一半则瞬间变成了冰冷、坚硬、流淌着蓝色代码的混凝土池子！几个正在泡温泉的客人尖叫着，发现自己一半身体泡在40度的热水里，另一半则嵌在了突然出现的混凝土中，动弹不得，表情痛苦又滑稽，活脱脱一副“社畜在享受与加班之间反复横跳”的写实雕塑，完美契合了赵姐口中的“反差美学”。
更糟糕的是，赵姐的脑内传讯如同病毒般强行突破干扰，再次杀了回来，带着扭曲的兴奋，穿透力堪比凌晨三点的工作群@全体成员：
“卜杏嵂！我看到了！网上都传疯了！温泉变混凝土！这才是极致的‘反差’！这才是真正的‘拼搏’——在享受与绝望的边界挣扎！这不就是我们下个资料片需要的核心灵魂吗？！”赵姐的意念带着唾沫星子（幻觉），“我命令你，立刻、马上，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做成我们下个资料片《天堂与地狱的交界线》的核心玩法！原地成立项目组！你就是主策！今晚加班把策划案给我！明早九点开会过！”
卜杏嵂感觉自己的脑子也要像这旅馆一样裂开了，太阳穴突突直跳，堪比电脑CPU超频运行时的发烫预警。
母亲在咆哮，唾沫星子横飞；
经理在打电话，却发现信号被屏蔽，表情像是断网时的追剧人；
游客在哀嚎，一半热得冒汗一半冻得发抖；
赵姐在颅内疯狂下达KPI，画着永远实现不了的大饼；
陈序在旁边拿着黑盒子记录数据，像个敬业的科研人员；
鸽子在头顶盘旋，时不时洒下几片菌丝，像是在给这场混乱“添砖加瓦”；
而她，卜杏嵂，站在崩溃的现实中心，脚上沾着自家“辖区”出产的泥巴，手里还端着那杯没喝完的、能侦查外星人（？）的“星空特饮”，活脱脱一个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倒霉蛋主策”。
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调动了脑海中所有的【社死能量】和【荒诞值】——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也是社畜被逼到绝境后的破釜沉舟。
【最终指令：区域静默。】
【范围：以此温泉旅馆为中心，半径100米。】
【效果：所有电子设备失灵（断网断联，杜绝赵姐远程催工），所有通讯中断（阻止经理报警、母亲call亲戚），所有生物（除管理员及指定目标）陷入短暂认知停滞（相当于集体“卡机”，争取缓冲时间）。】
【消耗：社死能量 8.1（清空库存），荒诞值 17.8（直接归零）。】
【副作用：未知（可能导致后续现实出现小BUG，比如偶尔看到代码乱飘、鸽子会说人话等）。】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席卷一切，像按下了世界的静音键。
手机屏幕黑了，母上大人的催命call终于消停；
灯光熄灭了，整个旅馆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母亲的咆哮卡在喉咙里，表情定格在“愤怒+震惊”，像一尊栩栩如生的表情包雕塑；
经理的动作定格在拨号姿势，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赵姐的脑内传讯被强行掐断，那股催工的怨念如同被掐灭的烟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温泉的水声、混凝土蔓延的滋滋声、游客的哀嚎声都消失了。
万籁俱寂。
只有卜杏嵂，陈序，以及她肩头的鸽子，还在这片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保持着清醒，像是系统崩溃后唯一没闪退的三个程序。
卜杏嵂腿一软，瘫坐在冰冷（一半混凝土）和温热（另一半温泉水）的地面上，浑身脱力，感觉像是连续加班三天三夜后终于倒在了工位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序打开了他那个黑盒子的照明功能，一道微弱的光束照亮她疲惫的脸，光线柔和，像是加班时同事递来的一杯热咖啡。
“现在，”卜杏嵂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混凝土磨过，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我能安安静静地泡个澡了吗？”
哪怕这个澡，有一半是在冰冷的混凝土里，哪怕泡完就要面对一堆烂摊子，她也认了。
温暖的泉水包裹着身体，驱散了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和连日加班的疲惫，像是给紧绷的神经做了一次温柔的按摩。卜杏嵂闭上眼，将头靠在光滑的岩石池边，蒸汽氤氲，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现实与荒诞的边界。耳边只有水流潺潺和自己平稳的呼吸声，那些混凝土、代码、母亲的咆哮和赵姐的KPI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像关掉了烦人的工作群通知，难得清净。她几乎要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中睡去，连肩头的鸽子都安静下来，缩成一团，像是也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直到——
水下一股巨大的、完全出乎意料的力量猛地拽住了她的脚踝！那力量野蛮至极，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堪比被甲方要求“今晚必须改完”时的压迫感，带着不容抗拒的蛮横！她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被狠狠拖入水下，水花四溅，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温热的泉水瞬间灌满口鼻，带着硫磺味的液体呛得她肺部火烧火燎，视线被搅乱的水流和密集的气泡充斥，模糊不清。在混乱中，她惊恐地瞥见一条布满粗糙鳞片的、巨大的尾巴一闪而过，鳞片反光，像是坚硬的铠甲，以及一张布满锥形利齿、正狠狠咬合在她腰侧的血盆大口！那牙齿锋利得像美工刀，闪着寒光，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鳄鱼？！温泉里怎么会有鳄鱼？！这是什么离谱的剧情BUG？！是她的荒诞值归零后现实开始疯狂报复吗？！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从腰部传来，像是被撕开的文件袋，火辣辣的疼。温热的血丝瞬间在泉水中弥漫开，染红了一片水域，带着铁锈般的腥味。她徒劳地挣扎，拳头砸在坚硬的鳞片上如同挠痒，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激怒了那怪物。那怪物咬着她，开始在水中疯狂翻滚、拖拽，巨大的力量让她毫无反抗之力，像是被扔进搅拌机的废纸，只能任由其摆布。
窒息感、剧痛、以及一种超现实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像是快要断裂的树枝；感觉到皮肉被撕裂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冰冷的泉水冲刷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视线开始模糊，意识被黑暗一点点吞噬，像是电脑电量耗尽自动关机。最后的感觉，是滑入一个更加狭窄、充满酸腐气和剧烈蠕动的巨大空间——那是怪物的胃袋，黏腻、湿热，带着消化液的刺鼻气味，让她绝望到了极点。
……
额角重重磕在冰冷的办公桌面上的痛感让她猛地惊醒，“咚”的一声，清脆又响亮，把周围工位的同事都吓了一跳。
“喂！卜杏嵂！醒醒！哈喇子都快流到策划案上了！”
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一只手指毫不客气地戳着她的胳膊，力道不大，却足够把她从濒死的噩梦中拉回来。
卜杏嵂猛地抬起头，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要破膛而出，肺部仿佛还残留着呛水的灼痛感，腰侧似乎还隐隐作痛，那种被撕裂的触感逼真得可怕。她茫然地环顾四周——
是公司工位。
熟悉的格子间，灰色的挡板，嗡嗡作响的电脑主机，旁边放着喝了一半的廉价速溶咖啡，已经凉透了，杯壁上凝结着水珠。屏幕上还打开着未完成的《反差设定提取心得》文档，光标还在闪烁，像是在嘲笑她的偷懒。
推醒她的是美术陈瞳，正歪着头看她，脸上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做噩梦了？看你刚才扑腾的，手舞足蹈，差点把键盘给掀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别咬我’‘混凝土’‘鸽子’，你这是梦见自己去工地喂鸽子被追着咬了？”
没有温泉。
没有鳄鱼。
没有被吞噬。
也没有会写字的霉菌鸽子和疑似同类的相亲对象。
卜杏嵂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侧，完好无损，只有久坐产生的酸胀感，没有丝毫伤口的痕迹。她长长地、颤抖地舒了一口气，背后惊出了一层冷汗，把衬衫都浸湿了，黏在身上难受得很，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没……没事。”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可能……最近太累了，脑子里全是工作，连做梦都在想‘反差’‘冲突’。”
陈瞳耸耸肩，递过来一张纸巾：“擦擦吧，嘴角。赵姐刚从你工位旁边过去，脸色黑得像锅底，估计是来催你那篇心得了，你小心点，别撞枪口上。”
卜杏嵂接过纸巾，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心神不宁地看向斜前方。
江临坐在他自己的工位上，正专注地看着他的显示器，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侧脸线条冷峻，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示，没有数据分析，没有百分比，没有脑内通讯，就像任何一个沉默寡言、只专注于自己工作的程序员同事，然后又很快收了回去，继续敲击键盘，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错觉。
刚才那一切，逼真的疼痛、绝望的窒息、被活生生吞吃的恐怖、会搞艺术的鸽子、温柔又神秘的陈序、暴躁的母亲……真的只是一场噩梦？一场因为压力太大、被赵姐的KPI逼出来的荒诞噩梦？
可她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温泉水的温热触感，鼻尖仿佛还能闻到那混合着硫磺、血腥和霉菌的复杂气味，腰侧的“痛感”也迟迟没有消散，像是刻在了神经里。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荒谬又逼真的画面从脑子里驱逐出去，目光重新聚焦在电脑屏幕上那篇该死的《反差设定提取心得》上。文档里只写了寥寥几行字，干巴巴的，毫无亮点，像是在凑字数，估计又要被赵姐骂“没有灵魂”“缺乏想象力”。
生活还在继续。
社畜的日常，可没有给她回味噩梦、伤春悲秋的时间。
赵姐的KPI还在等着她完成，策划案还在等着她修改，客户的需求还在等着她响应，工资还在等着她努力赚取。
她喝了一口凉透的速溶咖啡，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或许，那场荒诞的梦，只是她内心深处对“逃离”的渴望吧——逃离无止境的工作，逃离催婚的母亲，逃离令人窒息的现实。
可现实就是现实，就像那篇写不完的心得，躲不掉，也逃不开。
卜杏嵂叹了口气，认命地打开文档，指尖放在键盘上，准备继续码字。
只是，当她敲下“反差”两个字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那一半温泉一半混凝土的画面，还有那只灰绿色的霉菌鸽子。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万里无云，一切正常。
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就像……某个被遗忘的程序，悄悄在现实的后台，启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