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的微光在扭曲的混凝土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是这间“无效存在之家”里唯一传统的光源——毕竟其他电器不是被混凝土化,就是被鸽子改造成了“概念性摆件”。卜杏嵂正对着小半包临期饼干计算【存在感】恢复效率,每咬一口就盯着脑海里的数值跳0.01,比公司KPI统计还较真,主播字正腔圆、充满希望的声音便突兀地撞破了这片寂静:“欢迎收看晚间新闻。最新数据显示,我国国民幸福指数稳步提升,创历史新高……”
画面切到繁华商业街人流如织,孩子们在公园欢笑奔跑,年轻人对着镜头畅谈“月入五万”“定居一线”的梦想。每一个镜头都光鲜饱满,滤镜厚到能反光,与卜杏嵂透过那扇被拉扯成平行四边形的窗户看到的、外面灰白死寂的混凝土世界,割裂得如同“甲方需求”与“实际产出”的差距,离谱到荒诞。
她咬饼干的动作停住了,嘴里的临期淀粉突然变得苦涩——原来全国都在幸福,只有她的世界在搞“非欧几里得几何形变”的末日装修。
几乎是同一时间,脑海中的提示音与江临的现实分析同步抵达,精准得像上下班打卡:
【外部信息注入:检测到大规模认知协调信号。】
【内容分析:叙事统一化模因。与你所处局部现实偏差值:387%(超越“老板画饼”级偏差)。】
【风险提示:该信号可能削弱你对‘管理员权限’的稳定性,严重时可能导致‘鸽子老板’罢工。】
【建议:启动‘信息过滤泡’(消耗:荒诞值 2/小时,效果:屏蔽一切与自身现实不符的正能量)。】
江临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他正试图将一台报废显示器接上扭曲的电源线路,手指上还沾着混凝土粉末:“主流媒体的宏观幸福指数,统计模型通常不涵盖‘个体现实被霉菌鸽子篡改’‘居住空间变成后现代灾难雕塑’及‘靠社死能量维持水电’等极端案例。”他顿了顿,屏幕上闪过一串复杂公式,像极了赵姐扔来的需求文档,“根据我的修正计算,若将你的‘辖区’数据纳入统计,本区域幸福指数约为-17.4,主打一个‘反向领跑’。”
就在这时,那台被江临赋予“管理员的倔强”buff的显示器,屏幕闪烁几下竟然真的播放起新闻,只是信号极不稳定——主持人的脸偶尔会扭曲成赵姐咆哮的模样,背景的繁华街景会瞬间切换成石楠花汉堡特写,播报声还会夹杂着鱼子酱罐头盖的碰撞声,活脱脱一个被现实污染的“信息魔改器”。
更荒诞的是,卜杏嵂那台时灵时不灵的手机,竟然收到了【社区街道办】的群发短信,比工作群的@全体成员还准时:“【温馨提醒】接上级通知,为配合‘幸福指数提升’宣传工作,请各位居民于本周内提交一张‘家庭幸福瞬间’照片至居委会,将有精美礼品相赠!【注:照片需体现积极向上、和谐美满的主题,禁止P图恶搞!】”
卜杏嵂低头看了看自己:坐在行军床上,脚下是唯一的一平米真实土壤,肩头站着决定现实规则的鸽子老板,身后是长满失败代码的混凝土墙,窗外是正在凝固的末日景观。家庭幸福瞬间?她难道要拍“我与霉菌鸽子分享临期饼干”“社死能量修复供水管全过程”,还是“无效存在之家温馨合影(背景:-17.4幸福指数)”?
肩头的鸽子似乎被“幸福”这个词刺激到了,大概是觉得有人在质疑它的“现实管理能力”。它猛地飞起,像颗愤怒的毛绒导弹撞向显示器!“噗嗤!”屏幕如同水面般荡漾,新闻画面被迅速覆盖替换,一个由扭曲字体和闪烁代码组成的“新闻播报”开始强制循环,比公司的宣传视频还洗脑:
【《辖区内部新闻播报·唯一真理版》】
【头条:管理员卜杏嵂女士今日成功抵御外部精神污染(原称:老板催稿),并修复关键基础设施(原称:配电箱),辖区稳定性小幅提升,堪称‘无效存在中的战斗鸡’。】
【民生快讯:核心区域(一平米土壤)生态保持稳定,未出现‘混凝土化侵蚀’;粮食储备(临期饼干)可维持管理员基础代谢至明日,建议尽快解锁‘新补给’。】
【幸福指数(辖区版):-17.4(较昨日提升0.1,主要原因为成功屏蔽赵姐脑内传讯,减少精神内耗)。】
【天气预报:预计未来24小时,认知混乱程度保持‘中度’,有较高概率发生局部现实重构事件(可能出现‘饼干自动混凝土化’风险)。建议居民(特指管理员)保持‘荒诞’心态以应对,社死能量不足时可紧急回忆年会社死名场面。】
这“新闻”循环播放着,与窗外隐约传来的正常晚间新闻形成诡异二重奏,像极了“官方叙事”与“个人现实”的正面硬刚,荒诞又讽刺。
卜杏嵂看着这台自己播报自己的显示器,又看了看街道办的短信,突然福至心灵。她沉默地拿起手机,对着屏幕上【-17.4】的幸福指数,以及自己映在屏幕里、带着黑眼圈和饼干碎屑的模糊倒影,按下了快门。“咔嚓。”
她将照片发给街道办,附言简洁有力:“家庭幸福瞬间。正在努力追赶全国平均水平(目前进度:-17.4→100+)。”括号里补了句灵魂拷问:“(PS:礼品能折现吗?或者换成防潮垫/未临期饼干?刚需,在线等挺急的)”
她不知道街道办主任看到照片会作何感想——或许以为是P图恶搞,或许认为她精神失常,但这是她所能提供的、最接近“真实”的“幸福”了。在这个荒诞的宇宙里,连幸福都需要分版本号,她的是“幸福V1.0-无效存在特供版”,主打一个诚实无滤镜。
“包个温泉旅馆去泡温泉”的念头,像一颗温润的卵石投入卜杏嵂被混凝土和代码填满的脑海,激起微弱暖意——她几乎能想象到热气蒸腾的泉水,包裹全身融化KPI、霉菌和荒诞带来的僵硬感,比摸鱼还解压。但这个念头仅存在了三秒,就被现实狠狠按下暂停键。
【环境扫描:检测到管理员‘放松’倾向。】
【风险评估:脱离‘辖区’可能导致现实结构稳定性下降,鸽子老板可能因‘无人看管’搞更大规模重构(比如把小区变成石楠花主题公园)。外部环境存在未知变量(如:其他人类、标准化服务流程、亲妈安排的相亲局)。】
【方案生成:启动内部资源,构建‘等效放松环境’(无需出门,零成本,主打一个就地躺平)。】
脑海提示音刚落,脚下那片唯一的真实土壤突然软化下陷,温度急剧升高!浑浊的热水从地底“咕嘟咕嘟”冒出,迅速填满小坑,形成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泥水坑,水里漂浮着几根未完全混凝土化的杂草,像极了外卖里的“惊喜配菜”。
【辖区特色温泉·1号】已就位。
【成分:地下水、土壤微生物、微量‘存在感’残留、鸽子老板的菌丝分泌物。】
【功效:缓解肌肉疲劳(概率37%,比公司团建有用),小幅提升‘荒诞值’恢复速度(泡越久越离谱)。】
【备注:请勿饮用,后果等同于尝试理解赵姐的需求逻辑。】
卜杏嵂看着眼前冒泡的小泥潭,沉默得像被甲方要求“无偿加班”时的自己。江临的声音从显示器后传来,他正试图用混凝土块搭建“多频道监控台”:“基于能量守恒,将‘辖区’有限资源重构为休闲设施,是符合当前条件的最优解。不过从卫生标准看,这泥潭的细菌含量可能比赵姐的需求还‘丰富’,不建议长时间浸泡。”
仿佛觉得这还不够,泥潭边缘的混凝土突然“生长”出几个歪歪扭扭的蘑菇状小凳,像儿童捏制的手工品,其中一个上面放着一杯冒泡的颜色可疑液体,旁边立着块混凝土小牌子,字体比公司制度还潦草:
【特供饮品:仿·社蛎柠檬水(无酒精版)】
【效果:提神醒脑(可能,概率等同于项目按时上线),小幅补充‘存在感’(不确定,全看鸽子心情)。】
【饮用提示:喝前建议做好心理建设,味道可能超越‘社蛎柠檬水’原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59秒语音方阵,比工作汇报还冗长:“杏嵂啊!我看新闻说幸福指数都提高了!你怎么回事?房子到底怎么样了?我跟你王阿姨说了,她侄子开温泉旅馆的,在城郊!环境好还便宜,你周末必须去!顺便见见人家!照片我发你了,人精神着呢,有车有房!你天天窝在发霉房子里能找到什么好对象?听妈的,去泡温泉放松,也跟人多接触,别总跟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待在一起……”
语音附带几张陌生男性的温泉照片,笑容标准得像AI生成,背景是标准化的假山流水,与眼前的七彩泥潭形成惨烈对比。卜杏嵂看着脚边的泥潭,听着母亲的催婚,疲惫非但没缓解,反而像被混凝土加固,沉重得抬不起脚——这大概就是“幸福指数提升”背景下,独属于她的“反向压力”。
突然,肩头的鸽子飞起来,在泥水上空盘旋两圈,似乎对“温泉”这个概念产生了“职业兴趣”。几缕菌丝从它身上脱落掉进泥潭,顿时水面泛起诡异的极光般油彩光泽,颜色不断变幻,比公司年会的灯光秀还炫酷。
【环境升级:‘幻彩温泉’(鸽子老板特供版)。】
【新增效果:浸泡时有低概率随机触发以下状态之一——】
【1. 短暂隐身(光学迷彩,对监控摄像头及亲妈催婚有效,持续10分钟)。】
【2. 获得临时技能‘语言的艺术’(可说服赵姐将需求难度降低一级,有效期2小时,过期作废)。】
【3. 看到已停运游戏的限定皮肤(虚拟影像,持续5分钟,纯视觉享受,无实际作用)。】
鸽子满意落回她肩头,“咕”了一声,仿佛在说:“怎么样?比外面的标准化温泉强吧?还不用应付相亲局。”
卜杏嵂看着这个散发七彩光芒、效果堪比氪金道具的小泥潭,又看了看母亲发来的标准化温泉照片,突然觉得这荒诞的泥潭也没那么糟糕。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脱掉鞋子,把脚试探性伸进泥潭——水温恰到好处,泥浆包裹脚踝,有一种粗糙而真实的安抚感,比老板画的饼实在多了。
她坐在蘑菇凳上,端起那杯“仿·社蛎柠檬水”抿了一口——味道像生锈的铁钉泡在雪碧里,诡异却上头。抬头透过扭曲的窗户,能看到夜空边缘尚未被混凝土吞噬的几颗星星,微弱却顽强。
“算了,”她对着空气,也对着肩头的鸽子喃喃自语,“将就泡吧。”
“至少……”
“这里没人跟我抢池子,不用被迫社交。”
“而且,”她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饮料是免费的,还能随机触发‘反PUA技能’,比公司福利强多了。”
也许,这就是属于“无效存在之家”管理员的最高级奢华与宁静——在荒诞的现实里,抓住那一点点“专属福利”,在-17.4的幸福指数里,硬生生泡出属于自己的“快乐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