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阴,像小镇河面上的流水,平缓却有力量,悄悄淌过青石板路,淌过老槐树的枝桠,也淌过林舟和沈桐的朝夕。
又是一年桂花开得最盛的时节,镇口的老槐树愈发苍劲,枝繁叶茂如撑开的巨伞,最低枝桠上的红绳换了三次,依旧鲜红明亮。树下围着两个小小的身影,男孩扎着羊角辫的妹妹,正踮着脚尖够那根红绳,嘴里叽叽喳喳地问:“爸爸,这根红绳到底有什么秘密呀?”
林舟蹲下身,把女儿抱起来,让她的小手轻轻碰到红绳:“这是爸爸和妈妈年轻时的约定,约定要一辈子守着这棵树,守着我们的家。”
儿子凑过来,仰着小脸:“那我们现在也是在守约定吗?”
沈桐走过来,手里提着装满桂花的竹篮,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是啊,我们一家人一起守,约定就更圆满了。”
十年间,他们添了一儿一女,儿子叫林槐安,女儿叫沈桂宁,名字里嵌着老槐树和桂花的印记,藏着 “槐下安宁” 的期许。林舟还在文化站工作,只是如今成了负责人,把小镇的民俗文化整理成册,还带着孩子们做非遗手工;沈桐依旧是镇上的老师,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也带他们去老槐树下写生,讲红绳和约定的故事。
槐安和桂宁像极了小时候的林舟和沈桐,总爱黏在老槐树下。春天摘槐花做花环,夏天在树荫下听爷爷们讲古,秋天捡落在地上的槐角,冬天围着树干追逐嬉闹。林舟和沈桐常常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看着孩子们的身影,相视一笑,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温柔。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带槐安来这里吗?” 沈桐往林舟手里塞了块刚做的桂花糕,“他才三岁,抱着树干不肯撒手,说要当老槐树的小守护者。”
林舟咬了口桂花糕,甜香依旧是当年的味道。“当然记得,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总说要保护你,保护这棵树。”
说话间,桂宁举着一朵刚摘的桂花跑过来,扑进沈桐怀里:“妈妈,桂花好香!我们回家做桂花蜜好不好?我要给槐安哥哥泡甜甜的茶。”
槐安也跟着跑过来,手里攥着几颗槐角:“爸爸,我要把这些槐角种在院子里,以后我们家就有好多老槐树了!”
林舟笑着点头,牵起儿子的手,沈桐抱着女儿,一家四口慢慢往家走。青石板路上,脚步声、笑声和桂花香缠在一起,引得路过的邻居笑着打招呼:“林舟、沈桐,带孩子们去看树啦?”
“是啊,让他们认认咱们镇的‘老寿星’!” 林舟笑着回应。
家里的院子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葡萄架下搭了个小小的秋千,是林舟亲手做的,孩子们总爱在上面晃悠;墙边的月季年年盛开,旁边多了几株小小的槐树苗,是槐安每年种下的,如今已经长到半人高;桂花树下的石桌旁,多了两个小板凳,是专门给孩子们准备的。
沈桐去厨房忙活桂花蜜,林舟带着孩子们收拾院子。槐安学着爸爸的样子给槐树苗浇水,桂宁蹲在旁边,把桂花一朵朵捡进小篮子里,嘴里哼着沈桐教的童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像一幅流动的画。
晚饭时,餐桌上摆着桂花蜜排骨、桂花糯米藕,还有孩子们最爱的桂花糕。槐安捧着碗,突然说:“妈妈,你做的桂花糕,跟奶奶留下的布料一样香。”
沈桐一愣,随即笑了。她打开衣柜最底层的樟木箱,里面的布料还好好的,只是多了两件小小的旗袍,是她照着当年张婶的手艺,给桂宁做的,上面也绣着细碎的桂花。“等宁宁再长大点,就可以穿啦。”
林舟看着箱子里的布料,想起母亲,心里满是柔软。母亲若是看到如今的光景,一定也会笑得合不拢嘴吧。
夜里,孩子们睡熟了,林舟和沈桐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月光皎洁,桂香浮动,槐米已经是条老狗了,蜷缩在他们脚边,呼吸均匀。
“时间真快啊。” 沈桐靠在林舟肩上,“好像昨天才刚在老槐树下系红绳,今天就带着孩子看树了。”
林舟握紧她的手,指尖的温度依旧熟悉。“是啊,可不管过多久,你在,孩子在,老槐树在,家就在。”
他们抬头看向镇口的方向,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隐约可见,枝桠上的红绳随风轻摆,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目光。那些错过的二十年,那些辗转的思念,那些坚守的约定,都化作了此刻的岁月静好 —— 孩子承欢膝下,爱人相伴左右,老槐树见证安宁,桂花香气漫过岁月。
这世间最好的归途,从来不是某一个地方,而是无论走多远,都有人等你回家;无论过多久,都有约定可守,有温暖可依。
老槐树依旧挺立,红绳依旧鲜艳,桂花依旧飘香。林舟和沈桐的故事,早已和这座小镇、这棵古树融为一体,在时光里慢慢沉淀,成为最温柔的传说,代代相传,直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