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马上要下午六点了,业务科的办公区仍旧忙忙碌碌,大家全都眼盯着自己工位上的电脑屏幕,鲜少有人抬头。许言轻轻地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工位上,一个小女生抬头忙说了声:“许主任!”
许言笑了笑跟她说道:“我要去质监那边一下,跟你们组长说下,大家不要太晚下班!”
小女生笑着回了句:“欸!”便又低头忙了起来。
许言回身拿上包,披上长外套,便从这群忙碌的人群中消失了,接着,他快步来下楼,也不打卡,而是径直走到公司大门口,这里他看了看手机,离班车发车还有20分钟,一辆网约车早就在公司大门口等他了,许言快速坐在了车子的后座上,就在车子起步的一瞬间,许言的心里突然就畅快了起来,他甚至转身透地汽车的后窗望了一眼已经灯火通明的办公大楼,哼出了一声冷笑,接着便安静地靠在了椅背上,享受着回家路上的平静与安逸。
就在许言走后不久,六点十分左右,李开远也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穿着外套拎着公文包,他要结束无聊的一天了,可正当他下班前习惯性的往许言的工位上望上一眼时,今天的情景有些让他吃惊,他忙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许言的工位上确实空了,但是工作日志什么的都还摊在桌面上,看着像有事临时离开一样,可上班用的包和外套都不见了。李开远有些怀疑,他也走到离许言工位最近的那个女孩那里,女孩忙喊了声:“经理!”同时站起了身来。
“小许主任呢?”李开远迫切地问道。
“许主任去质监科了。”女孩答道。
“哦!”李开远心里琢磨着质监科三个字,刚要离开,马上又返身问道:“他有说去干什么吗?”
“这倒没说,经理!”
“好吧,你忙吧,辛苦了啊!”李开远转身离开了。他心想着许言今天确实是有点奇怪,从上午谈话的过程中,他就发现许言的眼神、表情什么的,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了,这下子又去质监科干什么?以他对许言的了解,许言是绝对不会逃班的人,难道他真的想调去质监科吗?可是为什么呀?还是说他背后搭上了什么人?太奇怪了!突然,他冒出一个想法,要不去质监那边看看。可他刚要抬脚,却下意识地抬手看了下手表,六点十二分了,回家的班车还有十来分钟就要开了,而那质监科在十七层呢,这赶不上班车可不行。李开远只好放下好奇心,甚至加快脚步往班车那边冲去了。
当他来到班车点时,长长的几辆大巴车刚刚到位但已经打开了车门,下班的员工们正陆陆续续上着车,在稀稀疏疏的人群里,李开远看见了高高瘦瘦的史松林,只见史松林身边都是些人事科的人,他们小声说着话,听不清说得什么,但脸上个个嬉皮笑脸的样子,这里没有许言的影子。等李开远上了班车坐在了回家的位子上时,他又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里的员工考勤记录,也确实没有发现许言的下班打卡记录,看来许言真的去了质监科了。
网约车避开城市里拥堵的车流,自由自在的穿行在华灯初上的大街小巷里,许言透过车窗,望着身边划过的居民楼里逐渐亮起来的每一盏灯光,一股淡淡的暖意涌在了心间上。
很快,车子停在了一家汉堡店的门口,许言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便提着包下车并快步跑进了这家店,进了店,他也并没有把手机放进兜里,而是一直就握在手里。
初春的傍晚并不暖和,等许言站在点餐的柜台前时,他那握着手机的手已经冻得有些红了。许言管不了这些,他迅速扫码点了杯热功克力,刚付完款又着急着回头来到汉堡店大门后,透过玻璃往来车的方向张望着。因为,安欣的下班车应该再有七到八分钟就会停在这家店外的公交车站上。很快,店员就喊取餐了,许言又一个箭步来到取餐柜台,店员则指着已经摆在柜台上的那一杯热巧克力热情地问道:“先生,打包还是现喝?”
许言此刻却完全没有回答的心思,他随口说着:“没事,给我就行,谢谢,谢谢!”边说着边倒扣着手掌,五个手指从杯盖上将这杯热饮料拎了起来,接着,又小心翼翼把它轻轻放进了自己外套腰间的长兜里。
站在街边的许言还在焦急地望着来车的方向,他左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右手却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因为,外套右边的口袋里放着他买给安欣的热巧克力。
这时,他想要让安欣一走进这春寒料峭的傍晚,双手就能捧起这样一个温暖地有些滚烫的杯子,也许再喝上一口,就能从心底里暖和到全身!因此,他的右手只能不知所措的在衣服的口袋外游荡,放进口袋里吧,许言害怕已经冻得冰冷的手掌会夺去饮料的温度,不放进去吧,他又不知道那杯热巧是否还烫着。这一切的纠结全都汇聚成许言此刻期盼的眼神。
终于,一辆大巴车的灯光划开了街市嘈杂与纷乱,许言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是她的车,是她!
大大的汽车终于停在了许言的眼前,车门才刚刚打开,许言便小声地喊道:“安欣,安欣,我在这儿!”
看到许言的安欣,脸上笑容很灿烂,她冲着许言挥着手,三步并两步便站在了许言面前,许言二话不说,忙掏出那杯藏在怀里“许久”的热巧塞在了安欣手上,嘴里说着:“快,快,快拿着!”
安欣两手握着杯子,一瞬之间,暖流便迅速淌遍全身,也汇聚成了开在脸上的花:“傻瓜,等很久了吧?这么冷的天!冻着了吗?”
许言却不答话,反倒催促着:“快喝一口,快喝一口,别凉了!”
安欣顺从地喝了一口,那种寒夜里被温暖包围并渗入心窝的感觉,让安欣忍不住高兴地笑着。接着,她将握着杯子的手又伸向了许言,许言摇摇头又推还给安欣。
片刻,安欣伸手摸了摸许言通红的脸颊,之后便将胳膊一把插进许言靠在腰间的臂弯里,嬉笑着说道:“走,回家!”
许言响亮地应了声:“回家!”
回到家进了门,安欣就忙开了,她放下一路上挂在肩上的挎包,随手便从门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一件淡粉色的围兜套在了身上,然后转过身来让许言在背后帮她系紧。许言却调皮地顺势把安欣搂进了怀里,小声说道:“咱叫个外卖吧?别忙了!”
安欣微笑着转过身来,当许言稍稍分开的双手又在她的腰间合上的时候,她开口说道:“懒虫,中午有按时吃饭吗?”
“那是肯定的呀!”许言努着嘴说道。
“拿出来,我要检查!”安欣把手摊在了许言面前,不依不饶地说道。
“你放心,我还能骗你呀?”许言也嬉笑着伸手又把安欣的手重新卷成了一个小拳头。
可是马上安欣就有些故作严肃的样子说了起来:“我跟你说呀,你胃痛的老毛病就是平时不按时吃饭造成的,那次去医院,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吧?你呀,以后都要按时吃饭,好不好?不要总让我担心!”
看着安欣有些乞求的眼神,许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安欣看许言答应了,脸上立刻又绽开了花,她双手围在背后,自己麻利地系好围绳,说着:“好了,做饭了!”
许言看着此刻的安欣那看上去有些天真的样子,忽然发觉似乎有支尖锐的锥子,狠狠地一把就扎进了他的心窝里!疼得他忍不住一手紧紧地捂在了胸口,另一边眼泪就霎那间划破了脸颊!
安欣转过身来刚要说些什么,却看见许言拼命仰着脸手按在胸口的样子,吃惊地问道:“怎么了?”
许言拼命憋着哽咽的声音答道:“没,没,呛着了!”不待说完,便转头冲着卫生间跑去。他要奋力地藏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尽快逃出安欣的视线。可他不知道,安欣却呆呆地站着望着他的背影,任凭眼泪在脸上刻下了一道道长长的伤痕……
不一会儿,好容易平复情绪的许言回到厨房门外,看着玻璃推拉门里的安欣正水池和灶台间忙活着,许言轻轻地说了句:“哎哟,胃又疼了!”
安欣没有抬头,只是在脸上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并点了点头。
许言又说道:“我来帮你吧!”
安欣又摇了摇头,抬起头说道:“别给我捣乱了!”随后抬起头用眼神指了指摆在厨房门外饭桌一角的笔记本电脑,说道:“假好心,快忙你的吧!一定带工作回来了吧?忙完吃饭!”
“没有,从今天起,我绝不加班!”许言的话说得义正言辞,脸上却扬着调皮的眉角。
“那你就在外头歇着吧,大少爷!别进来捣乱了!”
许言只好应了句:“好吧!”于是,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玻璃门外。
于是,安欣又唠叨了起来:“你看你,这胃疼的毛病不能再将就了!上次带你去看医生,虽然检查了没什么事,可是你又不肯吃药,那你以后都要按时吃饭,记住了!每天的午饭我都做好你带上,在公司一定要热透了再吃,听到吗……”
许言听着安欣的唠叨,努力着不再去想自己很快就要离她而去结局,可是听着听着,他突然发现安欣的唠叨此刻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总是牵着许言的思绪不由分说的冲向分别的最后时刻,心中的不舍与痛苦也随之翻涌不止。许言只好开口打断了安欣的话:“你说,我去竞聘经理好不好?”
听到许言的话,安欣有些突然,她愣了一下,便停下手里活转过脸来问道:“又开始竞聘啦?”
“什么’叫‘又’啊?”许言被安欣的话逗笑了:“就这一次把经理岗位放出来竞聘好吗?以前哪有竞聘过呀?”
“唉,你不是老说你们公司一会儿竞聘这个岗位,一会儿竞聘那个岗位吗?”安欣边说着边又回到了自己的活计里:“要我说呀,你们公司一年到头都在搞竞聘,分得出胜负,分不清真假!”
“哟,老婆,你今天说话这么有水平呀!你都快赶上史松林了!”安欣的话让许言有些吃惊。
“我看呀,你就没人家松林有觉悟,咱在公司没有背景,没有资源,咱们能争到什么呀?还不如跟松林一样,高高兴兴的躲在花果山,什么弼马温、齐天大圣的,咱不稀罕!玉皇大帝来了,也拿咱没办法!你说呢?”
“你今天怎么不支持我了呀?怎么着也要鼓励我一下呗?”许言装出一幅受了委屈的样子:“你也知道,这个经理的位子,我可是努力了很久啊!好不容易放出来了,我怎么也得去争一下吧?”
“我当然知道,你想要这个位子想了很久,特别是也努力了很多年,可你想想,这个位子真的是单靠努力就能换来的吗?如果是,我当然支持你上进,但如果不是呢?我可不想你愣是要往火坑里跳!”安欣还是边忙着手里的活儿,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此时的许言正靠在椅背上听着安欣的话,内心却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