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许言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前,身边还放着一个红色布艺的拉杆箱,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3月9日晚上6点25分。正是半年前的日子。许言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是真的,他抬手摸了摸门板,指尖的触感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可这时候,他犹豫了,他有些不敢打开眼前的这一扇门,因为在安欣走后的这些日子里,这个原本温暖的家,早就变成了一个黑暗蚀骨的黑洞。身处其间,绝望与痛苦仿佛一柄铁钳的左右尖齿,紧紧地咬合在许言的心脉上,压着一股无法呼吸的痛。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门上猫眼里一点䁔黄色的光亮,悄悄地点燃了许言心里的希望:家里有人,是安欣!因为许言知道安欣怕黑,只要她在家里,从客厅到卧室的灯都长亮着。于是,他在心里鼓着劲,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没有人,家里却正明亮而温暖,沙发上的靠枕错落有致,灯光融化在茶几的玻璃板上晶莹通透,连门边的拖鞋也排得整整齐齐,许言知道安欣回来了!
他轻轻地关上门,放下行李,而后又悄悄地往南边的阳台走去,他努力让所有的动作都轻缓下来,因为他生怕任何一丝声响都会打碎了这眼前的幻影。
透过南边卧室那扇大大的纱门,许言终于再一次看见了安欣的背影。对!是安欣,就是安欣,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身上的衣服尽是些从前穿旧的外套,混乱的拼凑在一起,倒是她长长的头发被小心地盘在脑后,此刻,安欣的双手正努力搓洗着水池里的衣服,头发乘机偷偷散出了几绺,摇荡在两边的肩头上。
许言含着泪缓步走上前,此刻那怕是梦境,他也绝不能让安欣再离开他了。可当他轻轻的拉开纱门的时候,安欣还是听到声响,只见她转过身来,看见许言的那一刻,脸上立刻绽出了笑,那笑容闪烁在许言的眼睛里,就像阴霾了许久的天空,突然被一丝阳光点亮的样子:“呀,你回来了,这么早!太好……”
不待安欣说完,许言已经一步冲了上来,紧紧地把安欣揽在了怀里:“安欣,我错了,是我不好!你别走好吗?我求你了!你别走!”
安欣有些茫然的贴在许言耳边问道:“怎么了?路上不顺利吗?”
许言并不回答,他还是拼命地抱着安欣,嘴里不停的说着:“你别走,你不能走……”
“好,不走不走,松了,松了!”安欣那沾满肥皂泡的双手摊在两边,只能在耳边不停哄着许言。
许言放开了安欣,可他并不想放走她,就像他的双手仍然护着安欣的腰间,两眼也不肯离开她的面庞。安欣那欣喜的微笑依然绽放在她白皙的脸上,大眼睛忽闪着光芒,她甚至有些害羞的在许言的脸上亲了一下。
那一刻,许言仿佛得到了某种救赎或者宽恕,安欣的笑脸是一道光,刹那间化解了孤独、自责以及许言心底里的所有痛苦,让这个阴冷的家重新温暖了起来。
“出差累吗?饿了吧?去吃饭吧,饭在厨房留着呢,我给你炸了小鱼,你爱吃的。”安欣说着又返身洗起了衣服。”
许言却不肯走,他说了声:“我不!”而后便把阳台的一把小椅子拖了过来,一下坐在了安欣的背后,同时,他还要把头紧紧靠在了安欣的腰间。
安欣低头看了眼许言,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絮叨了起来:“唉,真拿你没办法,从来都不听话,你看,跟你说了,换下来的衣服不要乱放,你就是不听,每次一回家衣服就到处乱塞,柜子里也乱七八糟,我都不知道哪些是干净的,哪些是脏的了!你倒好,一出门啥也不管了,我下了班,还得到处搜你的衣服,还要看是不是脏的,还有你上班用的包也是到处丢,里面也老是藏着脏衣服,你说,你这么邋里邋遢的,别人就不嫌弃你吗?对,人家可能不会嫌弃你,但都会来说是你老婆不清楚……”
靠着絮絮叨叨的安欣,许言的脸上始终舒展着笑容,安欣说得每一个字,许言都仔仔细细的听着,可是连起来是什么意思,许言就一点也不在意了,因为安欣温暖的气息终于又在他的鼻尖萦绕了,他早就深醉其中了,哪里还能有一丝反抗的气力呢?
说着说着,安欣突然停了下,好奇地看身边的许言问道:“欸,不对呀,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我没说两句你就恼了,今天怎么不生气了?你不会遇上什么事儿了吧?是胃又疼了吗?”
许言仰起脸笑着摇了摇头,却不说话。安欣也懒得再问了,她赶忙洗了手,边说着:“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赶紧吃饭去吧,再也不能惯着你这不按时吃饭的毛病了,走,我给你热去,懒虫!”许言也不答话,只是紧紧地跟在安欣身后,仿佛一只粘人的小猫。
过去的家里冷的像冰窖,可今天就完全不一样了,东升的太阳才刚刚跳出地平线,一束金黄色的光亮便悄悄钻进了窗帘的缝隙里,它像是一个昭示,迫不及待地要将深藏的暖意,挥洒在这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许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在淡淡的阳光里醒来,可身边的安欣却不见了,许言并没有惊慌,因为他的鼻尖上始终都留着安欣发丝里的清香,那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并给予他的安宁。
许言揉着眼睛走出房间,发现安欣正在厨房里忙着,许言有些不解,他走上前去问道:“这么早,忙什么呀?”
“你起了呀?上班还早呢,再睡会儿吧?”安欣说着,却不肯放下手里的活。
“上班?”这两个字再一次重重地撞在了许言的心上,不久前他已经离职了呀?对,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回到了安欣身边,这是半年前呀,那他就应该还上着班。
可能是注意到了许言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安欣赶忙问了句:“怎么了?”
“哦,没事,起猛了,有,有点蒙!”许言嘴上敷衍着,可心里却满是厌恶,他恨透了那个他用尽了青春为之奋斗,可到头来却执意要将他推入深渊的公司,甚至安欣的离去也与之有着莫大的关系!可他今天得去上班,因为他一定要为自己、为安欣讨回公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许言的内心正翻腾着,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安欣的手里正摆弄着一个精致的饭盒。片刻之后,安欣将那饭盒双手端在面前,招呼着许言:“来,看看!”
许言这才回过神来,他凑上前去,发现那蓝色的饭盒里安欣整整齐齐的装好了米饭、炒好的牛肉、蒸好的小黄鱼,还用一小份青菜,安欣还特意把牛肉铺在了米饭上,她知道许言的口味有点重,不喜欢白米饭淡淡的滋味。
许言惊讶的开口问道:“这,这,这是做什么呀,要我带饭吗?”
“你就说好看不好看吧!”安欣笑着问道。
“好看呀,是真好看!可是……”
“没有可是,你听着,以后你不按时按点吃饭的毛病必须改掉!听到没?!”安欣打断了许言,有些严肃的说了起来。
“哦,好吧!我尽量吧!”
“不是尽量,是一定!”安欣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吧!”许言只好点了点头。
见许言不再反抗了,安欣的脸上这才又浮出了笑容,她又从饭桌上拿起了饭盒的盖子,在许言的眼前翻到了正面:“你看!”
“哎呀,机器猫!”许言情不自禁的摆出一幅惊喜的表情叫道。
安欣自然很高兴许言喜欢:“喜欢吧?”说着,安欣顺手将饭盒盖好:“哦,对了,青菜不能不吃哦!”而后又仔细地将饭盒放进了许言的包里。
“好吧,我听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