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潮市最大的乐器行里,严恪之正蹲在鼓棒货架前纠结。她手指捻着两对枫木鼓棒,一对是标准5A,一对是偏重的2B。身后贝斯试音区的低音震得货架微微发颤。
“麻烦死了…”她小声嘀咕,没注意身后有人经过。手肘不小心碰倒了立着的展示架,几盒琴弦哗啦散落一地。
“看着点路。”一道清冷声音从身后传来。袭景然单手扶住晃动的货架,另一只手还握着把墨绿色贝斯。她扫了眼满地狼藉,弯腰捡起一盒镀膜琴弦,“这个牌子的镀层容易掉屑。”
严恪之慌忙收拾散落的琴弦盒:“抱歉抱歉!我在挑鼓棒…”她举起两对鼓棒,“你觉得哪个好?”
袭景然瞥了一眼:“5A。2B太重,轮鼓速度跟不上。”她试了下贝斯音准,低音嗡鸣着穿透空气,“除非你打金属。”
“其实我玩朋克…”严恪之话音未落,乐器行老板举着手机跑过来:“小袭!你订的贝斯音箱到了,现在试音?”
袭景然点头,顺势将贝斯背带卸下。严恪之注意到她左手虎口有厚厚的茧。那款贝斯看起来价格不菲,墨绿色漆面下木纹如流水。
一周后,严恪之带着新鼓棒来到地下排练室。推开隔音门时愣在原地——袭景然正站在调音台前调试贝斯音箱,墨绿色贝斯斜倚在墙边。
“是你?”两人同时开口。
袭景然先恢复冷淡表情:“庞琳溪说今天新鼓手来试音。”她指了指角落的架子鼓,“这套鼓缺个地鼓踏板,你得用自己的。”
严恪之安装踏板时,袭景然突然问:“上次说的朋克乐队…”
“散了。”严恪之拧紧踏板螺丝,“主唱去考研,吉他手回老家结婚。”
排练到一半,隔音门又被推开。满头小脏辫的姑娘探进来:“请问…这里是‘锈蚀齿轮’招募主唱的地方吗?”她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传单,肩上的帆布包印着某超市logo。
袭景然调低音箱音量:“走错了。我们是‘悬坠线’。”
“没错没错!”姑娘蹦进来,“传单上写的就是地下排练室B区!我超市下班就直接过来了…”
严恪之注意到传单背面还印着兼职洗碗工的招聘广告。袭景然已经拨通电话:“庞琳溪,你传单印错号码了…对,现在有个超市收银员在我们这儿。”
电话那头传来夸张的道歉声。袭景然挂断后打量眼前姑娘:“唱几句听听。”
姑娘清唱时声音意外地有爆发力,副歌处甚至加了段即兴嘶吼。严恪之下意识用鼓棒敲出伴奏节奏。
“农约安。”姑娘唱完伸出手,“超市夜班收银,白天在屠宰场兼职分割肉。”
袭景然递给她一瓶水:“袭景然。贝斯手。”她指了指严恪之,“鼓手严恪之。每周三晚排练,迟到一次扣两百。”
农约安拧瓶盖的手停住:“那我得和屠宰场调班…”
这时排练室角落突然传来键盘声。三人转头看去,才发现有个戴降噪耳机的女孩一直坐在角落钢琴前。女孩摘下耳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你们继续。我只是来借琴房练肖邦。”
严恪之注意到钢琴上摆着精神病院的就诊袋。女孩快速收起袋子:“邢瑶光。隔壁大学钢琴系的。”她瞥了眼袭景然的贝斯,“你们刚才那段…需要加个键盘铺底吗?”
夕阳透过地下室高窗洒进来时,四人即兴合奏的噪音朋克版《欢乐颂》震得天花板落灰。
汐潮超市的冷藏柜前,严恪之盯着两瓶酸奶已经站了五分钟。左手拿着的蓝莓味是低脂款,右手握着的芒果味加了奇亚籽。她鼓棒选择困难症完美延续到食品区。
“挡路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袭景然推着购物车,车里躺着孤零零的一包速冻饺子。她瞥了眼严恪之手里的酸奶,“选左边。右边那牌子的增稠剂太多。”
严恪之下意识放下芒果味:“这么巧?你也来买菜?”
“买饺子。”袭景然言简意赅,“排练室微波炉坏了。”她购物车里突然传来手机铃声,是段贝斯line彩铃。
电话那头传来农约安的大嗓门:“袭姐!超市临期酸奶打三折!要不要帮你留?”
“不要。”袭景然挂断电话,发现严恪之正偷看自己购物车,“看什么?”
“你饺子买的是白菜猪肉...”严恪之小声说,“我以为你会买更...特别的口味。”
袭景然挑眉:“比如?”
“比如墨鱼汁饺子什么的...和你贝斯颜色比较配。”
冷柜的白光照得袭景然嘴角抽动了一下。她突然伸手从货架深处拿出瓶酸奶:“买这个。本地奶场出的无添加款。”瓶身上印着只傻笑的奶牛。
严恪之结账时,发现袭景然还在生鲜区徘徊。她拿着两颗洋葱对比,侧脸在超市灯光下意外地柔和。
“挑洋葱要看表皮光泽。”农约安不知从哪个货架钻出来,胸前还别着超市工牌,“左边那个快发芽了。”她熟练地帮袭景然挑了颗新鲜的,“员工价八五折,要记我账上吗?”
袭景然把洋葱放进车:“不用。”她看了眼农约安的工作服,“你袖口沾到肉馅了。”
“下午帮冷鲜区剁饺子馅来着。”农约安咧嘴笑,“严鼓手要不要也来点洋葱?回家煮咖喱...”
三人站在收银台前时,严恪之的酸奶和袭景然的饺子并排在传送带上移动。农约安一边扫码一边哼着走调的《欢乐颂》,手指灵活地敲打扫码枪如同打击乐。
走出超市时夕阳正好。袭景然突然开口:“周三排练前...”她顿了顿,“我家有咖喱块。”
严恪之抱着酸奶愣住。
“洋葱买多了。”袭景然补充道,耳根在夕阳下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