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室的隔音门被推开时，秦筝正靠在角落的器材箱上。她看着周小满手忙脚乱地接住抛飞的鼓槌，目光扫过沈知意缠着绷带的右手，最后落在陆晚柠戴着硅胶指套的左手上。腹腔隐隐作痛，她下意识用手按了按。
“筝姐！”慕梦最先发现她，手里的拨片掉在地上。周小满的鼓槌再次脱手，砸在镲片上发出刺耳声响。
秦筝没说话，走到电子键盘前。陆晚柠抬头看她，左手从琴键上移开。秦筝的指尖按下几个低音和弦，音响发出沉闷的嗡鸣。
“调错了。”她声音有些哑，“低频增益太高。”
沈知意放下焊枪：“新音箱的预设我没来得及…”
秦筝已经走到放大器前，单手拧开背板。她咬着小型手电筒，左手伸进电路板间隙，很快扯出一段冗余接线。嗡鸣声立刻减轻。
施缪情抱着胳膊看她：“还以为你死主卧了。”
秦筝把手电筒吐到桌上：“差点。差点被你上次买的速食粽子送走。”她从工装裤口袋摸出个小药瓶，倒出两片吞下，“赖馨得呢？”
“码头卸货。”施缪情指了指窗外。远处货轮正在卸下哈克拉赞助的乐器箱，赖馨得的高马尾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周小满小声补充：“筝姐，我们在准备街声音乐节…”
秦筝拿起沈知意刚修好的效果器试音：“听到了。第二小节进鼓太早。”她突然皱眉按住腹部，效果器摔在地毯上。
慕梦赶紧扶住她。秦筝摆摆手，自己撑着调音台站稳：“老毛病。死不了。”
陆晚柠推着轮椅过来，递上一杯温水。秦筝接过杯子时注意到对方左手指套下的皮肤泛红：“你练太狠了。”
黄昏时分所有设备调试完毕。秦筝坐在调音台前，左手推着推子试音。赖馨得拎着个琴箱进来，直接放到秦筝面前。
“你的。”她踢开脚边的线缆，“哈克拉给的补偿品。旧琴桥裂了。”
琴箱里是把墨绿色贝斯，琴颈镶嵌着星尘乐队的流星品记。秦筝拨了下琴弦，音色比旧琴更沉稳。
“下周排练。”赖馨得环视众人，“秦筝负责监督沈知意换药。施缪情教陆晚柠用复健app。周小满…”
她看向鼓手：“把你军鼓弹簧调紧点。听着像在敲纸箱。”
周小满红着脸点头。慕梦悄悄拍照发群聊：“筝姐回归！”配图是秦筝调试贝斯的侧影。
当晚秦筝留在排练室没走。她坐在调音台前重混《光尘》的分轨，屏幕蓝光映着脸。沈知意裹着毯子睡在沙发上，右手搭着止痛贴。凌晨三点秦筝终于保存工程文件，腹腔的抽痛让她直不起腰。
她摸出药瓶，发现已经空了。
窗外传来货轮鸣笛声时，秦筝正把最后一段音频轨道拉平。腹腔的抽痛让她不得不弯腰抵住调音台边缘，冷汗顺着下颌线滴在推子上。她摸索着去抓桌上的药瓶，指尖却碰倒了空瓶。
排练室的门被推开，赖馨得拎着个印有哈克拉logo的纸袋走进来。她瞥了眼秦筝发白的脸色，从纸袋里取出崭新的药瓶扔过去：“码头医务室开的。说让你少吃酸辣。”
秦筝拧开瓶盖吞下药片，喉咙里泛起薄荷的凉意。她注意到纸袋里还有盒电子针灸贴，包装上印着“腹腔术后康复专用”。
“医务室还管这个？”她撕开针灸贴包装。
赖馨得踢了踢沈知意睡着的沙发：“起来。给你右手换药。”她扔过来一个医疗包，“船上大夫说绷带缠太紧影响血液循环。”
沈知意迷迷糊糊坐起来拆绷带，露出缝合处。秦筝凑近看了看：“缝得还行。谁给你缝的？”
“Livehouse老板以前是兽医。”沈知意把新药膏推匀。赖馨得突然伸手按住她手腕：“别用指尖搓。用棉签。”
三人沉默地处理伤口时，周小满抱着鼓棒跑进来：“筝姐！街声主办方说可以用我们的分轨文件！”她突然噤声——秦筝正把针灸贴按在腹部，电子脉冲的微光透过衣料隐约可见。
秦筝继续调整调音台推子：“让他们把监听音箱换成哈克拉N系列。上次音乐节那破音响差点把我低音吃没了。”
天亮时排练室堆满早餐包装袋。慕梦帮陆晚柠戴复健指套，施缪情在新合成器上调试贝斯音色。秦筝把重混好的《光尘》分轨导入播放器，突然抬头：“周小满，军鼓弹簧调紧没？”
周小满慌忙拧紧调节钮。鼓声响起时秦筝点头：“还行。第二小节进鼓点改成十六分音符三连跳。”
赖馨得咬着吸管喝豆浆：“改成战鼓式节奏。沈知意加唢呐音色采样。”
沈知意单手操作采样器：“要找民乐师授权吗？”
“不用。”赖馨得把空豆浆盒扔进垃圾桶，“直接用了再说。”
正式排练持续到午后。秦筝始终坐在调音台前，左手调控着所有声部平衡。针灸贴的电子脉冲每隔半小时自动加强，她额角的冷汗就没干过。
第四次合练时，陆晚柠的左手突然在键盘上滑出一串流畅的琶音。所有人愣住——那是《光尘》间奏原本需要双手演奏的段落。
“肌肉记忆。”陆晚柠轻声说。复健指套下的左手微微颤抖。
秦筝突然推开调音台站起来。她走到电子键盘前，右手按住陆晚柠的肩膀，左手越过对方在琴键上按下几个低音和弦。
“这样铺底。”她带着陆晚柠的手弹完整个间奏，“你的左手力度不够，用和弦织体弥补。”
施缪情突然插进一段贝斯变奏。周小满的鼓点立刻跟上。沈知意用单手加入唢呐采样，尖锐的音色撕裂又融合。赖馨得抓起话筒开嗓时，整首《光尘》焕发出全新的破坏性张力。
排练结束后的寂静里，秦筝弯腰收拾效果器线缆。赖馨得把车钥匙抛给她：“开车。送沈知意去换药。”
夕阳洒满停车场时，秦筝突然开口：“医务室的针灸贴…谢了。”
赖馨得降下车窗让海风吹进来：“顺手带的。船医说你这种术后粘连最好做理疗。”
后座的沈知意忽然探头：“隔壁市有家中医馆专治这个…哎呦！”她撞到车顶，疼得捂住了头。
秦筝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先管好你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