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满坐在树荫下的长椅，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击膝盖，节奏散乱。远处商业街的喧闹声模糊传来。
一阵沉稳的贝斯低音忽然切入这片混沌。周小满抬头，看见施缪情提着琴箱从乐器维修店方向走来，正拐进广场。那贝斯声是从她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的，她在听练习录音。
“缪情姐？”周小满喊了一声。
施缪情停下脚步，按掉手机音乐，挑眉看她：“躲这儿偷懒？”
“太热了，”周小满挪开位置，“维修怎么样？”
“宰人。”施缪情坐下，琴箱搁在腿边，掀起衣领扇风，“电容烧了，换一套要我半个月饭钱。”她瞥见周小满空着的鼓棒包，“你的军鼓皮还没补？”
周小满摇头：“问了几家，都说凹陷太深，要换整张皮，等赖姐回来再说。”她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起一段熟悉的过门。
施缪情听了两秒，忽然打开琴箱拿出贝斯，插上便携音箱。低沉的音符砸进燥热空气，精准接上鼓点节奏。“重拍错了，”她手指压着琴弦，“第四拍进，不是第三拍尾。”
周小满怔了怔，从包里抽出鼓棒，在长椅扶手上重新敲击。木质表面发出笃笃闷响，这次跟紧了贝斯线条。汗水顺着她鬓角滑落，但节奏越来越稳。
几个路人被吸引驻足。有个穿校服的女孩举起手机拍摄。
施缪情弹完一段贝斯solo，拔掉连线：“还行，没废彻底。”她收起乐器，“周二晚上老排练室，别迟到。”
“慕梦和晚柠姐也来？”周小满追问。
“嗯。”施缪情拎起琴箱起身，“让她们带点冰块，那破空调又坏了。”
她挥了下手算是告别，身影很快消失在广场人流中。周小满握着发烫的鼓棒，看着扶手上一排细密的敲击痕，突然觉得闷热的午后也没那么难熬。
赖馨得瘫在遮阳棚下的躺椅，墨镜遮住半张脸。耳边是震耳的电音和游客嬉闹，但她注意力全在手机屏幕上。
高询刚发来加密讯息：“沈知意确认出现在‘迷笛后浪’音乐节，右手有新伤。已安排人接触。”
她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回复：“别吓到她。”
宁有缘抱着浮力棒在浅水区扑腾，卢绘在岸边看护。苏洛不见踪影——大概率又躲进机房抽烟。流行电子乐队的主唱Eco端着鸡尾酒凑近：“你们鼓手挺可爱啊。”
赖馨得从墨镜上方瞥她一眼：“淹死了赔钱。”
Eco大笑：“放心，我看着呢。”她吸管搅动着冰块，“说真的，你们考虑过签约吗？我们公司正在扩独立厂牌...”
“高询管这个。”赖馨得打断她，指向远处正和主办方交谈的贝斯手，“找她聊。”
Eco耸肩：“行吧。晚上afterparty来吗？请了DJ...”
“吵。”赖馨得重新躺回去，墨镜彻底遮住眼睛。Eco识趣地走开。
泳池突然爆发出惊呼。宁有缘的浮力棒脱手，正慌乱扑腾。卢绘迅速弯腰捞人，苏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拽住宁有缘胳膊。三人湿淋淋地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场面狼狈。
赖馨得啧了一声，起身抓起毛巾扔过去：“闹什么？”
宁有缘呛得咳嗽，脸涨得通红：“对、对不起！脚滑了...”
“回舱换衣服。”赖馨得扫过苏洛滴水的衬衫，“你俩也是。”
她转身时听见苏洛低声对宁有缘说：“憋气。浮力棒不是救命稻草。”语气仍是冷的，但没平时那么锋利。
慕梦对照手机备忘录挑选西红柿，陆晚柠的轮椅停在冷柜旁。冷藏柜的冷气扑面而来，慕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晚柠姐，豆腐买内酯还是卤水？”她举起两种包装。陆晚柠目光落在卤水豆腐上，慕梦会意放入推车。
转角撞见推着购物车的梅川梨衣和方优灵。车里堆着泡面和速食饭。
“慕梦？晚柠姐？”梅川梨衣惊讶，“你们也来采购？”
“试着做饭...”慕梦不好意思地指推车里的食材。方优灵注意到陆晚柠左手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叩，忽然从货架取下瓶装烧汁：“这个煎豆腐好用。”
梅川梨衣热情推荐：“那边鸡蛋打折！我们屯了三盒...”
四人同行至零食区。梅川梨衣往车里扔薯片时，方优灵轻声对慕梦说：“周二排练需要接送吗？我们车有空位。”
慕梦怔了怔：“不用麻烦，我们打车...”
“顺路。”方优灵将烧汁放进她们推车，“梨衣每周二要去那边琴行教课。”
收银台排队时，梅川梨衣翻着手机突然惊呼：“哇！小满和缪情上本地热搜了！”屏幕上是广场演奏的视频片段，标题写着“星尘乐队街头合体”。
慕梦凑近看，视频里周小满敲击扶手的动作劲道十足，施缪情的贝斯声透过手机扬声器依然震撼。评论区都在问星尘是否要重组。
“拍得我好矮...”周小满的回复混在众多评论里。
陆晚柠的目光掠过屏幕，左手无意识地收拢又松开。
【絮尘乐队 · 琴行隔音室】
耿霜反复练习着一段速弹乐章，左手小指在高速按弦时微微抽搐。第十三次卡在同一小节，她猛地将拨片砸在地毯上。
麦迎推开隔音门走进来，递过冰水瓶。瓶身凝结的水珠滴落在耿霜发红的指关节上。
“外面下雨了。”麦迎说。隔音室听不见雨声。
耿霜拧开瓶子灌水，喉结急促滑动。麦迎拾起她的贝斯，指腹抚过琴颈上磨损的品丝。她拨出一串缓慢的布鲁斯音阶，每个音符都拖着绵长的尾音。
“江欣和王力玄去吃火锅了。”麦迎突然说，“沈聆男朋友来接她。”
耿霜盯着地毯上的拨片：“所以？”
“所以没人催时间。”麦迎弹完最后个音符，把贝斯递还给她，“慢点弹。琴弦又没着火。”
窗外隐约传来下班高峰的喇叭声。耿霜重新戴上拨片，这次速度降了三分之一。瑕疵仍在，但不再刺耳。麦迎靠在调音台边听，指尖在金属台面上叩出极轻的拍点。
当耿霜终于流畅弹完整个乐章，隔音门被敲响。琴行老板探头：“两位美女，超时四十分钟了。”
麦迎扫码付超时费时，耿霜突然开口：“下周三。”
“嗯。”麦迎收起手机，“老时间。”
她们一前一后走出琴行。雨停了，夕阳把积水照成暖金色。街对面咖啡馆，艾艸和翟名正收拾画具准备离开。翟名朝这边挥了挥手。
麦迎颔首回应。耿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将手指慢慢收进口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