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二狗子的叙述，四年前的事绝非虚言，但厂里没人知晓，有个叫刘峰的男人，曾如幽灵般悄悄潜入厂中。
一行人登上厂办公楼二楼，劳资科紧挨着厂长办公室，宋全成率先抬脚推门而入。
劳资科的陈瑞荣坐在办公桌后，微胖的身形裹着件半旧夹克，正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陈科长，忙着呢？”宋全成脸上堆着笑问道。
“哎呦，是宋科长！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陈瑞荣抬眼，语气热络地回应。
“不是我找你，是咱们南洲市警察局的刑警队长贾队，来了解点情况。”宋全成侧身让出身后的人。
陈瑞荣一听“刑警队长”，立马站起身，快步绕过办公桌，朝着刚进门的贾刚迎上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殷勤：“贾队您好！我是劳资科科长陈瑞荣，您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配合！”那副老于世故的模样，透着股过分的热情。
“陈科长客气了。”贾刚语气沉稳，“我们想核实些旧事，四年前发生的事，您还有印象吗？”
“哎呀，我经手的事儿太多，年头一久就记不清了，您给个提示？”陈瑞荣搓了搓手，眼神带着几分试探。
“刘小丽，还有吴萍。”贾刚直奔主题。
“哦！刘小丽啊！就是那个有精神障碍的老技术员！”陈瑞荣眼睛一亮，“印象太深了！我每年都得去家访慰问，虽说厂里效益不景气，但这点人情味不能少。”
“这么说，厂里对她还算关照？”贾刚问道。
“那是自然，她可是厂里的老功臣了。”陈瑞荣叹了口气，语气沉了下来，“至于吴萍，人走四年了，要不是您提，我都快忘了。每年都有老职工离世，慰问的活儿没断过，可厂里这光景……唉，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你们厂在南洲市也算老字号了，不至于这么快就不行了吧？”贾刚挑眉。
“那都是老黄历了！”陈瑞荣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感慨，“四年前就开始动员下岗，人人自危。要不是这股子压力，也不会出那档子惨剧——俩人为了一个职称名额，闹得你死我活，最后一个没了，一个疯了，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再说说唐秀英的事。”贾刚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屋里只有两把椅子，都摆在办公桌前。陈瑞荣麻利地搬来自己的办公椅，让贾刚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语气带着几分艳羡：“贾队您说唐大姐啊！那可是我们厂的风云人物！现在停薪留职，去溧水的乡镇企业干得风生水起，比在厂里时风光多了！”
“溧水？”贾刚追问，“具体哪个企业？”
“就在溧水开发区啊，是大名鼎鼎永达制造厂，现在是南洲的重点发展企业，政策扶持力度大，当地政府给了不少优惠。”陈瑞荣解释道。
“听说，四年前的事，她是最大受益者？”贾刚的目光始终没离开他的脸。
陈瑞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夸张地咂了咂嘴：“要说还是唐大姐运气好！刘小丽和吴萍一出事，那唯一的职称名额就落到她头上了。工资涨了，没了竞争对手，还攥着厂里的核心技术，现在给乡镇企业当技术顾问，贡献大得很呢！”话里的酸意，明眼人都听得出来。
“办公室闹鬼的传言，是谁先传出来的？”贾刚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压迫感。
陈瑞荣脸色微变，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转瞬就恢复了镇定。这个细微的变化，被贾刚牢牢捕捉。
“嗨，那都是无稽之谈！”陈瑞荣摆着手，语气却有些发虚，“厂里的地皮马上要拍卖了，这么瞎传，开发商要是忌讳，价格肯定上不去，我们厂里几百号老老小小，可就真没着落了！”
“一个传言，能影响到企业前途？”贾刚故作不解。
陈瑞荣朝隔壁厂长办公室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厂长又出去陪‘客户’了，不是生意上的，是来考察地皮的大开发商。我们不光要卖个好价钱，还得让开发商接收厂里的职工。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厂里又有人翻起四年前的旧账，把厂长急得上火——这事儿要是让开发商知道了，价格能不打折扣吗？”
这番话让贾刚心头一振。任何案件，非仇即利。他们刚一来调查，四年前的旧事就被人翻出来，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闹鬼的传言，最早是谁说的？”贾刚追问。
“说起来也邪门。”陈瑞荣往四周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是吴萍自己说的！现在想想都后怕，她好像提前预知了自己的死。要不是我信科学，差点都被她吓着。”
“具体说说。”贾刚身体前倾，神情专注。
“这些都是秦大姐后来跟我说的，宋科长当时也在场。”陈瑞荣看向宋全成，“当初以为是普通车祸，我们也就是例行了解下当天办公室的纠纷。”
“对，我当时也在。”宋全成点头附和，“后来还告诫过秦大姐，别传播这种迷信说法，影响厂里声誉，所以你们刚来的时候，我没提这茬。”
“无妨，都是为了工作。”贾刚摆摆手，“现在屋里就我们四个人，你们详细说说这闹鬼的事。”
陈瑞荣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那是吴萍出车祸的第二天，王小丽没来上班，我去办公室了解情况，正好碰到宋科长也在——他是来核实吴萍下班前的状态。唐秀英跟我们说，头天临近中午，刘小丽和吴萍吵了起来，觉得在办公室吵不像话，就钻进了里面的更衣室，越吵越凶，唐秀英她们只好进去劝。当时唐秀英好像听见外面有动静，但没太在意。”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小丽气鼓鼓地待在更衣室没出来。吴萍吃完饭待了一会，就跟唐秀英说，总觉得屋里有个黑色人影，在眼前晃来晃去，让她心慌得厉害。”
“唐秀英一开始以为她是气糊涂了，没当回事。可整整一下午，吴萍都神情恍惚，魂不守舍的。下班的时候，唐秀英还劝她，身体不舒服就别骑自行车了，坐公交车回去。”
“谁能想到，那竟是最后一面。”陈瑞荣叹了口气，“吴萍的死讯传开后，她提过的黑色人影就成了‘闹鬼’的由头。刘小丽过了两天来上班，直接在办公室说看到吴萍的鬼魂了，从那以后，她的病情越来越重，没多久就请假在家，再也没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