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绝境冰原，霜狼初现
北原的夜，是吞噬一切的酷寒。狂风卷着冰粒，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无情地切割着天地间的一切。月光在浓重的雪雾后显得惨淡而遥远，勉强照亮一片死寂的苍茫。
沈墨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灼痛中沉浮。血脉反噬的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裂魂魄般的剧痛。那些赤色的龙鳞不再仅仅是浮于体表，而是如同活物般，试图更深地扎根于他的血肉，蚕食着他作为“人”的本质。冰冷的寒气本是外来的侵袭，此刻却与他体内燃烧的烛龙之火形成了诡异的拉锯，冰火交织，让他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如置身熔炉。
“……墨……沈墨！”
一个微弱却异常执着的声音，穿透了层层痛苦的迷雾，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在他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中点亮了一丝微光。
是苏婉清。
沈墨用尽全部意志，艰难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睑。视线模糊，他看到苏婉清正半跪在他身前，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为他阻挡着最为猛烈的风雪。她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冻得发紫，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充满了疲惫与近乎绝望的焦急，但那双眸子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
她的一只手紧紧握着他那布满鳞片、滚烫得吓人的右手，另一只手则按在他的心口。精纯温和的玄天宗灵力，正源源不断地从她掌心渡入他几乎要爆裂的经脉中，试图安抚那狂暴的血脉之力。但这无异于杯水车薪，她的灵力如同投入烈焰的雪片，迅速被蒸发、同化，反而让她自身的消耗急剧加快。
“停下……婉清……你会……”沈墨想挣脱她的手，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他感觉到苏婉清的灵力正在飞速枯竭，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显然已到了极限。
“别说话！凝神静气，引导它！”苏婉清低喝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更多的灵力不顾一切地涌入他体内，“你说过要掌控它！现在就是时候！想想那位大师的话，‘顺应’而非‘对抗’！”
顺应？如何顺应？这力量充满了毁灭与混乱的意志，仿佛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沈墨的识海中，烛龙虚影咆哮，幻象丛生，有上古战场的惨烈，有天魔吞噬世界的恐怖，更有他自己化身只知杀戮的凶兽、毁灭一切的场景……恐惧、暴戾、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苏婉清的身影再次清晰地映入他最后的清明。她为他挡下攻击时的决然，她在他失控边缘时的呼唤，她此刻不惜耗尽本源也要护住他的执着……这些画面，如同一根根坚韧的丝线，牢牢系住了他即将飘散的神魂。
不能放弃！如果在这里倒下，婉清所做的一切，那些为他牺牲的人……都将失去意义！
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和责任感，如同火山般从沈墨心底爆发。他不再试图以微弱的意志去强行压制那浩瀚的烛龙之力，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它，去“感受”它奔腾的轨迹和内在的韵律。如同在滔天洪流中，不再逆流挣扎，而是试图感知水流的方向，顺势而为。
他回想起隐僧的点化，回想起《无为道心》的只言片语。“道法自然……无为而无不为……”
渐渐地，在那无边的痛苦与混乱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韵律”。那是烛龙血脉本身蕴含的、属于混沌与时间法则的古老节奏，狂暴，却并非完全无序。他开始放弃对抗，引导着残存的意念，小心翼翼地尝试融入这股韵律，不再是阻挡洪水的堤坝，而是化为水流本身的一部分。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每一次意念的牵引，都可能加速失控。但奇迹般地，当他不再视血脉为不死不休的敌人后，那钻心的灼痛感和灵魂撕裂感，竟然稍稍缓和了一丝。虽然龙鳞并未消退，那股毁灭性的力量依然在他体内奔腾，但至少，那足以让人疯狂的剧痛减弱了，给了他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就在沈墨刚刚稳住一丝心神的刹那，苏婉清终于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灵力输送骤然中断。她为了稳住沈墨的心神，已然耗尽了最后一丝本命元气。
“婉清！”沈墨心头巨震，刚刚勉强维持的微妙平衡险些崩溃。他强忍着经脉欲裂的痛苦，伸手揽住苏婉清冰冷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她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
风雪更大了一些，仿佛要将这两具渺小的躯体彻底掩埋。沈墨抱着昏迷的苏婉清，孤立无援地坐在这绝寒冰原上，前路茫茫，后有追兵未至但威胁未除，而怀中之人生死未卜……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如同这无边的黑夜，将他紧紧包裹。他空有强大的力量，此刻却连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就在他几乎要陷入彻底绝望之际，风中传来了一些异样的声音。不是风雪呼啸，而是某种……生物在雪地上奔跑的细微声响，而且不止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沈墨猛地抬头，金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起警惕的光芒。他试图调动力量，却引发体内气血一阵翻涌，龙鳞下的皮肤再次传来灼痛感。他现在状态极差，若是敌人……
片刻之后，几道巨大的黑影冲破雪幕，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那是几头壮硕如牛犊、毛皮银灰的巨狼，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更令人心惊的是，每头巨狼的背上，都骑乘着一个身披毛皮铠甲、气息彪悍的人类。他们装束原始，带着北原特有的粗犷与野性，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就锁定了雪地中相拥的沈墨二人。
为首的是一名格外高大的骑士，他身下的巨狼也比其他同类更加神骏。那人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疤痕，目光落在沈墨那异化的手臂和鳞片上时，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但很快就被审视和警惕所取代。他抬起一只手，身后的骑士们立刻分散开来，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动作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
“外乡人？”为首的骑士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北原特有的卷舌音，“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我霜狼部的猎场？还有你……”他的目光如实质般压在沈墨身上，“你身上的气息……很古怪。”
沈墨心中凛然。霜狼部？正是那位隐僧和之前酒馆传闻中提及的北原大部族之一。据说是魔修势力，但似乎与极端的天魔理念不合。是敌是友，难以预料。
他紧紧抱住怀中的苏婉清，用尽力气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立刻倒下，沙哑地开口，声音在风雪中几乎难以听清：“我们……遭遇袭击……我的同伴……需要救治……”
他无法解释太多，也无法判断这些人的意图。此刻，他和苏婉清的性命，或许就取决于对方下一瞬间的决定。
是视为入侵者格杀勿论？还是……会有一线生机？
为首的霜狼部骑士盯着沈墨看了许久，目光尤其在苏婉清玄天宗制式的服饰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沈墨那明显非人的特征，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风雪呼啸，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终于，他缓缓开口，说出了决定两人命运的话：
“带走。交给长老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