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理尸首时，从格里芬院长贴身口袋里找到了一本皮质笔记本和一沓便笺。
菲尔特知道格里芬院长一直都有把魔法便笺当日记用的习惯，这些应该都是院长的私人物品。
菲尔特哪也去不了，无事可做，便翻阅了起来。
菲尔特先翻开了那本日记。
《恩佐日记》？
竟然是恩佐的日记本？
为什么格里芬院长上刑场还要随身带着《恩佐日记》？
封面是冰冷的黑色，没有任何装饰，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贴近了，这日记本还带着一种似乎是恩佐才独有的，奇怪的，混乱的，难以言说的浓厚气息。
菲尔特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读了几页便觉得作呕
“骗子……”菲尔特喃喃自语，把它扔在桌上。“总有那种混蛋，连在日记里都要撒谎，把自己粉饰成悲剧英雄。我从小学就开始写日记，我最清楚——人都会篡改自己的过去，给自己找借口。我们都在编造自己的人生，还他妈的信以为真！”
他不信恩佐会例外。但当他带着这份偏执的怀疑，将《恩佐日记》与王国档案中那些关于他的“罪状”记录逐字对照后，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恩佐记录得竟该死地客观，甚至过于冰冷。
【扉页，字迹工整而孤峭】
若记忆不可信，唯文字可锚定真实。此书，为对抗遗忘与篡改而存。
——恩佐
【日期被反复涂抹，难以辨认】晴，心情：困惑的灼热
图书馆下午。阳光像金色的愚蠢粉末，洒满书页。为她讲解古代魔文，指尖划过羊皮纸……碰到了她的手背。
这份熟悉感，这灵魂深处的共鸣，似乎早已跨越了时间的劫难。
像一道微小的闪电。
她瞬间收回手，我也立刻僵住。空气凝固，只有灰尘在光柱里徒劳地翻滚。我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一面破鼓。她垂着眼，睫毛在轻颤。那绝不是厌恶。
其实这才叫crush，一闪而逝的粉色烟花炸开在你脑子里，你伸手去接火，掌心却只有灰烬。
我偷偷碰了一下你，未曾想，你像蒲公英一样散开，从此，到处皆是你的影子。
天是倒过来的海，云是卷起来的梦，我把无处宣泄的情感喊给海听，又把心里的你藏进梦里。
【另一页，字迹略显潦草，仿佛在挣扎】多云，心情：（无记录）
我本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是的，我的脸上有那么一块永远也抹不掉的疤。眼前不断地掠过母亲离去前的冷漠双眼，以及置身火海时，我心中那份无法抵制的无助。
这道疤痕，烙印着我的异常与不祥。
我曾哀求格里芬，想办法想去除它，他却只是叹气，说我该学会接纳“与生俱来”的东西。他不懂，这根本不是接纳的问题，这是时时刻刻提醒我“你不配”的诅咒。
我配站在她身边吗？我配享有那一瞬间指尖触碰的温暖吗？我甚至觉得，连产生“爱”这种念头，对我都是一种奢侈和亵渎。我像一个守着残破宝藏的乞丐，既渴望被看见，又恐惧被看清后的鄙夷。
【XX月XX日】晴，心情：心晴
今天在实验室，一道强光魔法实验失控，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我下意识侧过头，想藏起那半边脸。她却毫无预警地伸手，用冰霜魔法熄灭了溅射的火星，指尖甚至轻轻擦过了那道疤旁的皮肤。
她的动作那么自然，眼神里只有对实验意外的专注和一丝关切，没有任何我习以为常的审视、怜悯或躲闪。就好像……那道疤，和我的鼻子、眼睛一样，只是我的一部分，仅此而已。
我愣住了。
她注意到我的僵硬，微微歪头：“怎么了？烫到了？”
“……没有。”
“那就好。”她转身继续记录数据，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
那一刻，巨大的、荒谬的释然感几乎将我击垮。原来困扰我十几年，让我自卑入骨的东西，在她眼里，轻得不如一粒尘埃。或许……真的是我太过分在意了？可是，那些曾经的嘲笑与伤害，那些冰冷的眼神，又是那么真实地刻在我的骨头上……但在她这里，世界似乎不一样。
【XX月XX日】阴，心情：沉沦与自我厌弃
又一个在实验室的深夜。她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我手背上。我破解了那个困扰数月的复合魔阵，她眼中是纯粹的赞赏，那一刻胸膛炸开的暖流，胜过世间一切褒奖。
但她随即移开视线，眼神恢复了惯常的疏离，甚至比平时更冷。那冰冷比格里芬院长的任何训斥都更让我痛苦。她在推开我。
我知道为什么。我是她的污点，是可能毁掉她一切的祸根。这份情愫，在他意识到之前，早已如附骨之疽，深入骨髓。它不仅仅是青春期的躁动，更是灵魂深处对另一个璀璨灵魂的共鸣与渴慕。
他们说，我找她是出于恋母，是想找个姐姐或母亲。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们太像了。
极有才华的人，往往是极度自负的人，而如此，他最有可能爱上像自己的人。
像，却不一样。
“那是一个知晓你内心深处最黑暗肮脏部分，并且还依然能够理解你，包容你；那是一个能够轻易透过你的外壳触碰到你内心柔软的部分，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会明白你的每一个性格上的缺陷来自哪一处伤口，她清楚你的每一次倔强下隐藏的恐惧，她和你有着同样的梦想，和你有着同样的迷茫，在痛苦和无助的时候，你不必担心来自她的嘲笑，因为她和你感同身受，在快乐的时候，你可以放心和她分享，因为她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快乐，她的存在，让你知道你并不孤独，而你也知道，对于她来说，你的存在，就像是她对于你一样独一无二。”
这种一般被称为灵魂伴侣。
你陪着我的时候，我从没羡慕过任何人。
最好的相处，是连沉默都很舒服。
有你在，我无所谓更好的世界。
【XX月XX日】大雨，心情：窒息的绝望
那封该死的、被施加了自动朗诵咒的举报信，贴满了公告栏。毫无感情的语调，宣读着最恶毒的揣测。
我看到她站在人群外，紧紧攥着窗棂，指节泛白，身体在微微发抖。是愤怒，是屈辱。我感觉我的心也被那声音凌迟。
晚上，我忍不住去了她研究室的高塔下。窗内有光。我只是远远站着，像个窃贼，贪婪地凝视那个映在窗上的模糊影子。她没有回头，但我感觉她知道我在。她的手放在栏杆上，用力到指节发白。
我们隔着十几步的夜色，却像隔着无法跨越的银河。
咫尺，天涯。
疏远在持续。
我爱着痛苦之人，我亦是痛苦之人。
最终我没有上前。
转身离开时，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爱意如同野草，在禁令的寒冬里，在心底最深处，烧灼般地蔓延。
【XX月XX日】（菲尔特猜测这应该是雪莉死后不久）雨，心情：崩塌
不可能。
恨今天来找我，他的脸色像被抽干了血液。他说……他说雪莉老师，走了。
不可能。
那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好像没听懂。
我听到了风声。
但，走了？什么意思？是去远行了？是又在进行什么秘密研究，需要假死脱身？是她终于对这个肮脏的世界彻底失望，选择了一种我还没理解的方式离开？
不可能。
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或者一个暗示。但没有。只有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悲伤。
恨说，走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这不对。
这一定是搞错了。一个恶劣的、低级的、不可饶恕的玩笑。是谁？是谁散布这种谣言？我要找到他，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是不是安德鲁？是不是那些看她不顺眼的神族走狗？
我的心脏跳得厉害，像要撞碎胸骨逃出来。手在抖，控制不住地抖。我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周围是她用过的烧杯，她写满演算的草稿纸，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她的气息。
她没死。她怎么能死？
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王国是假的，魔法是假的，永恒是假的。
但她的死亡，凭什么要是真的？
我不信。
除非我亲眼见到……不，即使亲眼见到，我也不信。那一定是假的，是幻术，是阴谋。
格里芬说，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死了。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最顶级的魔法师，死得不明不白？这本身不就是最荒谬的证据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心口这里，像被挖走了一块，只剩下一个呼呼灌着冷风的、空洞的窟窿？为什么眼前会不断闪过她最后那个清冷的、带着我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的背影？
她走了。
她真的走了吗？
不。
我不接受。
如果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真相”，那我宁愿撕碎这真相。如果这是神明对她的裁决，那我就要……
笔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墨水污了纸页，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
我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噩梦。
求求你，让我醒来。
【XX月XX日】多云，心情：死水微澜
你走了以后，所有人都说我疯了。
他们说，明天会更好。
可如果想要幸福，为什么要等明天？
期望明天，因为永远都期望不到，所以才会说明天再说。
只有无依无靠的时候才会写日记。
人在幸福的时候是不会写日记的。
那么，我大概会写很久很久的日记了。
时间是个包治百病的庸医，我已经被痛苦彻底扭曲，连回忆都成了一条没有归途的路，而路上满是她最后的背影。
“雪莉老师，为什么那些雪会化掉啊？”
“因为啊，春天来了。”
我们的故事就像留在昨日严冬的一滩雪迹，待冬雪过去，林霏初开，便融在暖阳，永远渗进土里。
为什么呢，为什么春天来了，你却走了。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我睡不着，又不敢熬夜，我怕你来梦里找我时，待的时间太短了。
我在梦里见过你，一次、两次、无数次，你的一切停留在了我们并肩讨论魔文的午后，但我真的想再找到你，哪怕只是在梦中多停留片刻。
【XX月XX日】多云，心情：嘲弄
发现了个喜欢我的小迷妹。
斯诺克看我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与占有。就像我当年一样。
原来我当初自以为的暗恋这么明显啊。
但那不是我要的。
她走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再多的阳光也不可能让破碎的爱痊愈。
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冷漠可能是最好的回应吧。
这个世界明明已经没有什么留念的人了。
但我又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人留恋我。
爱，然后，失去，然后循环。
我不属于过去，我不存在未来。
我在这一秒死去，我在下一秒重生，支撑我重生的，不过是这世上还有人留恋我的虚妄。
【XX月XX日】阴，心情：灰烬中的星火
恨和羡慕、嫉妒那几个家伙，今天又弄出了荒唐事。他们把实验室的烧杯偷偷换成了会变色的魔法杯，我拿起一个想喝水，杯子却突然唱起跑调的歌，喷了我一脸泡泡。我本该发怒的。
可看着他们挤在门口，既害怕又期待地看着我的蠢样子，我居然……笑了一下。
虽然很快又压了下去。
库伦后来悄悄告诉我，是斯诺克出的主意，她说：“再这样一个人闷着，会坏的。”
……
没有那帮逗逼，我可能会更消沉的。
我以前，也挺爱笑的。
【XX月XX日】阴，心情：（无记录）
安德鲁让我帮他研制永生魔法。
我答应了。
为了救活雪莉，我愿与魔鬼做交易。
我不惜背叛自我，只为让你而活。
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的身上背满了罪孽。我进行了水火草的融合魔法，将三个生命强行融合为一个，以此延长其生命，三元兽就是我在那一时期犯下的罪孽。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成了一个无情的侩子手，嗜血的屠夫。
可如果雪莉真的被我复活了，那她问我，我为什么成了这副样子。
我又该怎么回答呢？
而且我发现为安德鲁研制永生魔法的不止我一个魔法师，他们在我之前就已经研究多年。对呀，我怎么可能那么天真，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
我欣然饮下这仇恨，我以为我不会被淹没，可是我与千万个凡人没有区别，我也不过是千万个他们。
我身上真的太多精灵的鲜血，我回不了头了。
我早已被绝望与仇恨所占据，回不了头。
我发了狂一样的，想让她活过来。
【XX月XX日】天气：阳光明媚，心情：顿悟
今天观察魔力猫体内的能量流转时。它的毛发在进行一种类似光合作用的过程，但驱动它的并非单纯的阳光，而是某种……更底层的规则。魔力猫体内有一个稳定的能量转换核心，它将光能、乃至周围的元素能量，转化为生命所需的魔力。
“哪有绿毛的猫啊，”我下意识喃喃，“那不是加了叶绿体嘛。”
话一出口，我自己愣住了。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击中了我！
就像光，既是粒子也是波。我们所谓的魔法，或许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科技？
还是说，这两者都是表象！
魔法和科技会不会都只是一种世界底层规则的表象？
那这个世界底层规则的真正形式又会是什么呢？
【XX月XX日】天气：（无记录），心情：冰冷
魔法不是奇迹，是代价。
今天，实验发生了意外。魔法阵列能量流溢出预期参数347%。不是魔力反噬，是权限冲突。
我捕捉到了底层信号的碎片。咒语，是声控指令。魔法，是程序代码。
我的研究终于走向光明，认识到的真理远超出我的热切希望。
我们用咒语控制机械，我们被告知这是“魔法”。
那帮子只会骗经费的虫豸批驳了我的想法，退稿意见是想法“有点好笑”。
当现实和理论不一致时，为什么总有傻子认为是现实错了？
还是只是我砸了他们的饭碗，挡了人的财路。
光系物理技能的光，是阿尔法粒子，也就是氦原子核。
光系魔法技能，则是光子，大多数是X和伽马射线。
全是太阳里的东西，哪有什么神赐的奇迹？
再像魔法的科技终是要受到规律的制约，真正的魔法是无拘无束的，是无所限制的。
但很可惜，这个世界不存在真正的魔法。
这个世界的表象，正在我眼前一层层剥落，露出后面程序代码般冰冷的真相。一曲为崩塌的幻想世界奏响的挽歌，好像，早已开始。
这让我更加坚信，这个世界难的，从来不是复生，而是复生的代价。
所有你能想到的苦难，世上都有人在经历，而我们，不过是困在程序里，反复演绎苦难的棋子。
看着那些在实验中哀嚎、最终化为能量残渣的精灵，我想起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他们驱使着自己的“伙伴”冲锋陷阵，自己却躲在安全的结界后，谈论着荣耀与牺牲。
那帮王国的贵物，只知道指挥宠物上，从来都不自己上。他们把精灵当作耗材，把生命视为晋升的阶梯，还要披着伪善的外衣，真是令人作呕。
……
可恩佐你呢，现在的你不会让你自己感到作呕吗？
？（一个大大的问号）
为什么本是贵族的雷欧不愿染指地面，为什么武斗空间的主人一去不返，为什么美人鱼进化却是死亡……
我所珍惜的王国，不是强大的宠物，不是炫酷的翅膀，而是那种活在一切皆有可能的魔法世界，复生魔法的失败，让我认清了这个童话世界的真正残酷，死亡被隐藏在镜中世界，贪婪被高悬于果树之上，哀怨被流淌于海水之中。
无奈，权利，放逐，野蛮，痛苦……这一切的一切环绕着我，撕扯着我。
有些人虽然在笑着，但是却比哭来得更痛苦。带上微笑的面具，掩盖心灵的哭泣，一味的扮演着他人眼中‘该有的样子’，以致失去自己。
【XX月XX日】阴，心情：沉悟
在研究底层代码时，我的意识仿佛被抛入了一条黑暗的河流。我带着比身体还重的行李（是记忆吗？），穿过几道闪电般的数据流，看到一堆模糊的光圈……不确定是不是这里。我感觉自己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也不是第一次……遇见她。
我好喜欢爱因斯坦那个老头研究的庞加莱回归。
假如宇宙是一个封闭独立的系统，那么任何粒子夺漫长的时间过后，都会无限接近本身的初始状态，也就是说在无法想象的漫长时间后，宇宙还会再次轮回。
虽然只是个猜想，但那也是科学不是吗？我只好这样麻痹自己。
一个人开始说服自己相信轮回的时候，不是因为因果，而是因为思念。
我也曾幻想人的灵魂存在于更高的维度。幻想着有朝一日我的所爱之人，她可以借助新的身体重归人间，在更好的未来生活下去。
……在某个被战火撕裂的黄昏，我是士兵，她是护士，我们在一片废墟中擦肩，她递给我一口水，眼神疲惫却温柔。在某个种满枣树的山坡，我们是青梅竹马，她把秋天收获的枣子装满我的口袋……我们总这样重复分离，却要重新开始，相互送别对方，说着来世再见，再次失忆着相聚。
时空是个圆圈，我们最终都会相见，失忆着相聚。
但这一次，这一世，代价太大了。
直到我听见她的声音，我确定是她。可她怎会记得我？我带来了另界的消息，可我怎么告知你。
我们注定失忆着相遇。
可我又清楚地知道，
永远不要美化死亡，所有美化死亡的人都希望别人快点死好让自己活得更好。
她的死不是什么解脱，不是什么回归，是这个肮脏世界最卑劣的掠夺，是我永恒痛苦的开端。
【XX月XX日】天气：灰霾，心情：空洞
一个王国最高魔法学院的顶级教师，死得不明不白，所有人都对她的死讳莫如深。
他们劝我释然。
他们不懂。
他们不懂雪莉。
他们以为她想拯救这个肮脏的世界，拯救我。
不。
你们根本不懂雪莉老师真正在想什么。她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她厌恶着这个世界所有的罪恶与肮脏。她真正想的是格式化掉这个世界。
她比我更激进。她觉得所有的生命都应该是平等的，如果做不到，那就是这个世界的问题，那这个世界本就不该存在。
她找到了迪莫的精元——那个系统的“格式化”按钮。
她准备按下它。
是因为我。
我成了她的羁绊，成了她的软肋。
她犹豫了。
然后，神发现了她。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人性，是我的自私，导致功亏一篑。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雪莉老师在临死之前，提前将迪莫的精元提取了出来。她把重启世界的钥匙，藏了起来。
他们说我疯了，可我只是从疯里醒了过来。
我见过光的模样，才敢葬身黑暗。
这个依靠吞噬生命能量维持的虚拟伊甸园，这个让她感到恶心、不惜将其格式化的世界……
我愿承受所有罪恶，以换取你永恒的圣洁。
那就由我来，我来继承她的影子。
虚拟有什么？现实是什么？？只要她存在！这个世界就是意义！
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的世界！才没有必要存在！
【XX月XX日】天气：大雾，心情：决堤
安德鲁，这头被欲望吞噬的洛克，他曾有理想，但权力和不死的诱惑让他堕落。
出卖了天使，魔鬼就不害人了吗？他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精灵王精元无法制作永生魔法。他与神做了交易。神许诺他永生，代价是十八系精灵王的精元。我只是他众多研习永生魔法的法师之一，多么……高效而残忍的分工。
我看明白了他们在干什么，我为什么不离开呢？
我真的是疯了吗？
恨来劝我，让我不要在干这些事了，我打伤了他。
还用最戳他痛处的言语让他滚、。
雪莉老师，我这是怎么了。
我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烧掉了所有有关你的东西。
烧掉了所有有关你的东西，以为这样就能逼着自己往前走，却发现每一片灰烬里，都刻着你的名字。
我好想往前走啊，但又好怕忘掉你啊。
我怕我记住了痛苦，却忘了你的脸。
就像我忘记我亲生的爸爸妈妈一样，脑海里只剩下刺骨的空洞。
能不能让我再看看我妈妈，我真的也超级想她。
我害怕，一个人走到最后，什么都不剩。
格里芬对我很好，即使我们断绝了关系，我不能再伤害他了。
【XX月XX日】（菲尔特猜测大致是恩佐被陶片放逐法放逐的那天）狂风心情：决绝
再见了，王国。
再见了，魔法学院。
格里芬院长保下了我。
出走，是格里芬院长的抉择，是他对我的保护……
我当初第一时间没有和王国翻脸，而是选择了忍气吞声，这次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这个世界欠她的，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XX月XX日】（菲尔特猜测大致是恩佐去到暗黑岭后）天气：寂夜，心情：恐惧
我把她……“造”出来了。
用伊芙利特献上的那柄宝刀熔炼的精钢，混合着暗黑岭最纯粹的暗影能量，还有我……我快要腐烂的思念。雪莉实验机。她就站在那里，外形，声音，甚至指尖微小的习惯，都酷似她。
可我错了。
我看着那双复刻的、却毫无生气的眼睛，里面没有灵魂的火焰，没有理解的微光，没有……爱。她只是站着，完美地，空洞地，反射着我扭曲的倒影。
寂静。
只有齿轮转动的微弱噪音。
我的情绪失控了，我想毁了它！我想亲手打碎了那张脸，扯断了那些模仿她的线路！
为什么你不是她？！为什么连一个影子都要如此残忍地提醒我，她已经不在了？！
恨又跑来阻止我。
我冷静了下来。
我是怎么了？
怎么又突然发疯了？
我感觉到了，不是失控……是被影响了……是那个“噩梦”！它追踪着我的痛苦，像嗅到血腥的鲨鱼！它锁定了我！
……
后面又发生了好多事。
暗灵女巫带人赶来时，一片混乱。那机器……那具空壳……为了保护我，再次挡在我面前，躯干被撕裂，火花四溅。
然后……然后……
它做出了和她一样的选择。
它启动了自爆程序。
就像当初她选择独自面对神明。
巨大的爆炸，刺眼的白光。气浪将我掀飞。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破碎的、酷似她的面容，在火焰中融化，仿佛一个嘲讽的微笑。
又一次。
我爱着痛苦之人，却没人爱着我。
我亦是痛苦之人。
又一次，我看着她，哪怕是她的影子，为了我，在我面前……消散。
不能再待这个坐标了。我倾注了所有魔力，为这片山岭施加了“寂夜魔法”。从此，暗黑岭将如幽灵般在虚空中不断漂移，坐标永无定所，以逃过“噩梦”的追索。
代价是永恒的流浪，和更深沉的孤独。
斯诺克站在远处，沉默地看着我。她或许以为，毁了那个机器，她就能……不，她什么都不明白。
我坐在新的、开始移动的暗黑岭的悬崖边，看着脚下不断变幻的、虚假的星辰。
我还不是一样，日月经年，岁岁难过，却岁岁过。
这刑期，看不到尽头。
【XX月XX日】天气：寂夜，心情：平静
恨救回来了一个小蝙蝠，一直在“啾啾~啾啾~”的叫着，我们给这个小鼻噶取名叫做啾啾。
我和恨又聊起为安德鲁卖命的那段时间。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了那副样子，直到我如今离开了王国，我才意识到我那时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但被影响也成为不了为自己开脱的理由，若是没有我的执念，若是我回绝安德鲁的欲望……
我作了太多的恶了，我无法将自己救赎。
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也一直在研究它。我像一条野狗一样四处逃窜，直到躲进了这片被夜色保护的暗黑岭。
对未知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它根本就不像是这个世界的生灵，它可以肆意的摆弄我。
我这一生实在离岸太远，以至于求救时，就像是在告别。
当人影汇聚成夜幕，蜷缩在黑暗里微笑，我多想在夜里寻找，找一支没毒的解药，解开这被摆弄的命运，赎回这满身的罪孽。
……
（日记在此处戛然而止，后面是大量的、杂乱无章的演算和符号，似乎是在寻找某个“漏洞”或“入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