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渡人间】
第55章 人间到站·98.6%的月台
“第一春”折返站静静矗立在时光的角落，如同一张被岁月反复漂洗、褪去鲜活的旧底片。
长廊幽深，墙上的黑板与木质的窗棂仿佛浸在显影液里，一切都呈现着黯淡的反色。唯有当年那群少年们灿烂的笑容，仍倔强地保留着最初的饱和度，像是黑白世界中唯一未被时间带走的色彩。
他们腕上那对手链轻轻相触，发出细微而持续的震动。提示音幽幽响起，“F——O——R”三个字母既正序播放，又诡异地倒放回旋，如同将过去与未来折叠于同一时刻，交织成一段温柔而矛盾的和弦。
那年，十七岁的沈砚礼与十五岁的顾京棠并肩转身，朝长廊的尽头走去。他们的背影在0.7秒内迅速消散，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擦除，却在原处留下两枚名为“少年残影”的邮票——
一枚票面绘着雪夜檀香的静谧，另一枚则浸满分手暴雨的汹涌。而它们的背胶，竟还残留着年少时某个清晨的露水温度，湿润而清澈。
如今三十五岁的沈砚礼缓缓弯腰，拾起那两枚邮票，轻轻对折。他将其塞进飞鱼服暗袋的最深处，贴近心口跳动的脉络，低声自语：“少年时欠下的债，成年后来还。至于利息……就按余下的整个生命计算。”
折返站的广播再次悠然响起，这一次，它播放的是一段即时生成、充满仪式感的“人间到站提示”——
“请乘客顾京棠、沈砚礼尽快前往98.6%月台等候，‘人间号’列车即将在10分钟后准时发车。
请注意：本次列车不设固定座位，不预设终点站台，亦不提供人工刹车服务。请以您的心跳频率自行调节前行的速度，感受每一次脉动带来的节奏变化。”
广播结束时，伴随着一声清脆如钟的齿孔咬合“咔哒”声，仿佛整个世界被悄然换上了一副崭新的时间齿轮，精密而冰冷。
此时，月台缓缓从地底升起，由13枚名为“折返邮票”的特殊单元拼合而成，每一枚都被放大为长达7米的巨型钢板。票面之上，文字以镂空形式雕刻，每当微风拂过，便激荡出不同的记忆音色：
雪夜檀香——回荡着木鱼低沉的节拍；
分手暴雨——响起雨刷器划过玻璃的金属颤音；
长城杀神——传来古琴擦弦时的肃杀之韵……
这些音色在空中交织缠绕，逐渐融合成一首唯有顾京棠与沈砚礼才能完全听懂的、“98.6%月台”独有的序曲。
“人间号”列车缓缓驶入站台，车体仿佛由一整块晶莹剔透的长信宫灯放大重塑而成，线条流畅，光影剔透。奇妙的是，灯芯处并非传统的烛火，而是两条并行的、如同心电图般的纤细光带，一蓝一红，如同两颗心脏在寂静中对话，它们以每分钟42次的频率稳定而缓慢地闪烁，仿佛某种庄严而温柔的生命仪式。
车门无声滑开，内部不见寻常的座椅排列，唯有一片7米乘7米的纯白地板静候来者，地面边缘镶嵌着金紫交错的齿孔轮廓，细腻精致，恍若一张铺展而开的巨型稿纸，边缘的齿孔仿佛在暗示着某种可撕取的命运篇章，等待被书写，也被存档。
沈砚礼率先举步踏入，鞋底刚触及那片洁白，地板便如感知生命痕迹的灵物，倏然浮起一行行清晰的小字，微微发光，字句分明：
“欢迎搭乘人间号列车，请以您的脚步为笔，书写余生中尚未完成的98.6%的篇章。您所踏出的每一字，将折算为生命中真实行过的1公里；您所写下的每一行，则折算为心脏多跳动的1次。”
顾京棠随后步入，与他并肩立于这片寓意深远的空白之中。就在两人站定的刹那，地板正中央无声升起两支造型迥异的笔——
一支形如细长的骨针，笔尖锐利仿佛可刺穿表象，笔尾却坠着一枚温润如玉的短刃，刚与柔的矛盾在此交织；
一支是嘴毒笔造型，笔尾坠着飞鱼服角。
如果您有其他风格或表达方向的偏好，我可以进一步为您调整内容。
列车启动，没有惯性，没有声音，只有心跳同步带在地板下轻轻运转。
沈砚礼拿起嘴毒笔，在地板写下第一句：
“余生第1公里，我想先吻你，把0.7%的晨雾尝成糖。”
字迹落地，地板立刻延伸出1公里长的红毯，红毯尽头是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杯壁写着“利息已翻倍”。
顾京棠拿起骨针，写下第二句：
“余生第2公里，我想给你鉴宝，把你嘴里的糖鉴成永恒。”
字迹落地，红毯两侧升起两排展柜，柜里陈列着两人尚未发生的未来——
37岁的纸飞机、40岁的百子衣、60岁的并肩摇椅……
每件展品下方，都贴着一张“心跳发票”，税率是0.7%，纳税人为“人间”。
列车速度由写字速度决定，每写完一行，车速增加1km/h，心跳同步带也随之提速1次/分。
两人交替落笔，像在进行一场没有终点的接力——
第3公里：
沈砚礼：“我想把长城杀神那一针，改成给你绾发的簪。”
第4公里：
顾京棠：“我想把分手暴雨那一夜，改成给你撑伞的屋檐。”
……
第42公里：
两人同时落笔，字迹重叠成一句：
“我们想把98.6%的余生，全部写成并肩。”
列车瞬间提速到42km/h，与来世车速完全同步，地板尽头浮现一道“人间月台”光幕，光幕背后，是现世午门广场，游客如织，却无人能见这辆透明列车。
光幕上方，跳出一行实时结算——
【已书写42公里，消耗心跳42次，剩余98.6%-42%=56.6%】
【列车即将靠站，请乘客选择：
A. 下车，回到现世，56.6%余生继续步行
B. 不下车，继续书写，直到98.6%耗尽】
沈砚礼看向顾京棠，嘴毒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声音低却认真：
“顾京棠，下车吗？剩下的路，我想用走的，一步一步折成齿孔，钉在地球上。”
顾京棠把骨针插回发间，海棠钗随即绽放一朵并蒂花，花心是∞：
“下车，但要把列车带走，变成一条可以随身佩戴的‘人间链’，让98.6%的余生，随时能折返0.7%。”
列车应声解体，透明地板折叠成一条56.6厘米长的“人间链”，链条由42颗齿孔组成，每颗齿孔内部都封存着刚才写下的42句余生。
链条两端，各自连着一枚戒指——
一枚是98.6%的负片，一枚是0.7%的正片，合拢即是一枚完整的“并肩余生戒”。
两人把戒指分别戴上对方右手无名指，齿孔咬合，发出最后一声“咔哒”——
像给世界钉下最后一枚隐形订书钉。
光幕消散，现世午门的阳光倾泻而下，游客欢声笑语涌入耳膜。
并肩手链与人间链同时隐入皮肤，只在脉搏处留下一条金紫细线，细线实时刷新：
【人间已到站，剩余余生56.6%】
【折返键：0.7%定金随时可用】
【下一章节：现世】
——章末彩蛋——
两人并肩走出午门，阳光把影子拉得极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铁轨。
影子尽头，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回头，笑得像十五岁的顾京棠：
“姐姐，0.7%的糖，要吗？”
沈砚礼先答：“要，利息按吻算。”
他低头，在顾京棠唇角落一个极轻的吻，像给现世盖了第一枚齿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