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温柔地洒在小镇的街巷。林舟起得很早，换了件浅色的衬衫，走到东街口时，沈桐已经在那里等了。她穿了件浅蓝色的棉布衫，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剪刀、抹布和一小袋花肥。
“早。” 她笑着打招呼，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早。” 林舟回应，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竹篮上，“这是？”
“老槐树长了些枯枝，顺便给它除除草、施点肥。” 沈桐迈步往前走，“这些年，都是我在照看它。”
林舟心里一暖，跟在她身后。两人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晨雾还没完全散去，空气里满是桂花和青草的清香。镇口的老槐树越来越近，枝干扭曲却苍劲，枝头抽出的新叶嫩绿欲滴，和深褐色的老枝形成鲜明对比。
“你看，” 沈桐指着最低的枝桠，“红绳还在，只是更旧了。”
林舟走过去，抬手轻轻触碰那根灰白的红绳。绳子粗糙，带着岁月的痕迹，仿佛还残留着十五岁时两人的温度。“没想到，你还一直照着它。”
“答应过你的事，总不能食言。” 沈桐蹲下身，拿出剪刀修剪树下的杂草，“你走后的前几年，我每年都来系一根新的红绳，后来觉得没必要，就守着这根旧的，等着它慢慢褪色。”
林舟也蹲下来，帮她拔掉草根。泥土沾在手指上，带着湿润的气息，像回到了少年时。那时候，他和沈桐总在放学后跑到老槐树下，他爬树掏鸟窝，她坐在树下看书，偶尔抬头喊他小心点；他会摘些槐花，编成花环戴在她头上，她脸红着嗔怪他幼稚，却舍不得摘下来。
“还记得吗？你十五岁生日那天，我们在树上刻了名字。” 沈桐忽然开口，手指指向树干西侧。
林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树干上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却依稀能辨认出 “林舟” 和 “沈桐”。字迹旁边，还刻着一个小小的爱心，边缘已经被树皮包裹，变得圆润。
“当然记得。” 林舟的指尖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能摸到当年刻字时的力道，“那天我特意偷拿了我爸的美工刀，刻得手都酸了，你还笑我笨，说刻得歪歪扭扭。”
“可不是嘛。” 沈桐笑出了声，“后来你还说，等我们老了，就带着孩子来这里，告诉他们这是爸爸妈妈年轻时刻下的约定。”
林舟的喉咙发紧，当年的豪言壮语还在耳边，可现实却兜兜转转，两人错过了二十年。“对不起。” 他低声说。
沈桐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光斑跳动。“不用道歉，林舟。”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当年你有你的追求，我有我的选择，没什么对不对的。”
她起身，从竹篮里拿出抹布，蘸了点随身带的清水，轻轻擦拭树干上的灰尘。“我当老师后，常带学生来这里写生。他们总问我，这棵树为什么这么特别，我就给他们讲，这棵树下有个约定，关于等待和归来。”
林舟看着她认真擦拭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他想抱抱她，想告诉她这二十年他有多想念，有多后悔。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唐突，怕打破此刻的宁静。
“你看，” 沈桐忽然指着枝头，“今年的槐花开得早，已经有花骨朵了。”
林舟抬头，果然看到枝头上缀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花苞，像一串串珍珠。“等花开了，一定很香。”
“嗯。” 沈桐把花肥撒在树根周围，“小时候，你总说槐花蜜最甜，我还跟你一起去养蜂人那里买过。”
“记得，那次你被蜜蜂蛰了手，哭得稀里哗啦，还怪我非要去买蜜。” 林舟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了。
“哪有！” 沈桐嗔怪地看他一眼，“明明是你非要去掏蜂窝，才连累我被蛰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回忆着少年时的趣事，笑声被风吹得很远。阳光渐渐升高，雾散了，镇口开始有人来往，路过的老人笑着打招呼，问他们是不是在约会，沈桐的脸瞬间红了，林舟却笑着回应：“是啊，陪老朋友看看树。”
收拾完老槐树，已经快到中午。沈桐收起工具，说：“我家就在附近，去我家吃碗面吧，简单填填肚子。”
林舟没有拒绝。
沈桐的家还是老样子，只是翻新后更整洁了。院子里种着栀子花，香气浓烈，和屋里的书香混在一起。她走进厨房忙活，林舟坐在客厅里，看着墙上挂着的照片 —— 有她和学生的合影，有她去爬山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她和老槐树的合影，照片里的她笑得眉眼弯弯，身边的老槐树枝繁叶茂。
“面好了。” 沈桐端着两碗面出来，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撒着葱花和香菜。
林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条筋道，汤汁鲜香，是家常的味道。“好吃。”
“简单做点，别嫌弃。” 沈桐坐在他对面，慢慢吃着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直留在镇上吗？”
林舟放下筷子，看着她：“我想把母亲的旧屋翻新一下，留在镇上。”
沈桐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也好，镇上空气好，适合生活。”
“还有，” 林舟顿了顿，鼓起勇气说，“我想，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照看老槐树，就像当年约定的那样。”
沈桐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里满是真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笑着点头：“好啊。”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老槐树的影子映在墙上，轻轻晃动，像在诉说着未完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