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蚀纹追兵
碎石在罗祥脚下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每一步都带起少量尘土，落在军靴边缘，与裤腿上的泥点混在一起。他刚探查完隘口深处那道新出现的裂隙返回，空气中还残留着黑雾特有的湿冷气息，像浸过冰水的纱布贴在皮肤上，顺着衣领钻进后背，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搓热双手，指尖却只摸到粗糙的布料纹理。
山风穿过嶙峋的怪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岩缝间低声啜泣。就在这时——
"小心！"
贾元欣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像一根骤然拉紧的弦，尾音里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罗祥猛地回头，瞳孔微缩。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从右侧的岩石后方闪出，动作整齐划一，呈扇形迅速围住了留在原地的母女三人。为首的是个面容冷硬的中年男人，眼角有着深深的纹路，像是常年皱着眉头留下的痕迹，他左手抬着一个长方体的黑色金属盒，盒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边缘还沾着些许褐色的泥土。
"序章科技的外勤队。"罗祥立刻认出那制服左胸的银色标识，心头一沉。这些人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看来黑风隘口的异常波动，已经精准传到了他们耳中。
被称作老郑的外勤队长面无表情地抬手，拇指按下金属盒侧面的黑色按钮。金属盒立刻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只苏醒的野兽在喉咙里低吼，地面随之传来细微的震动，顺着脚掌蔓延到小腿，带着轻微的麻感。原本灰褐色的岩石表面，突然裂开细密的黑色纹路，这些纹路像受潮发霉的蛛网般迅速蔓延，又像是没有骨头的虫子在地面蠕动。纹路所过之处，几丛枯黄的野草瞬间变黑枯萎，草叶蜷缩成一团，边缘泛起淡淡的灰雾，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草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腥气，让人鼻腔发痒。
"别动！"贾元欣第一时间将小雅和罗念护在身后，双臂紧紧揽着两个女孩的肩膀，用自己的脊背挡住了最直接的危险。但那些黑纹像是拥有生命般顺着地面蜿蜒爬来，先缠住了她的脚踝，触碰到卡其色裤脚时，布料立刻被腐蚀出不规则的破洞，边缘卷起焦黑的毛边，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小雅忍不住低呼一声，小腿被黑纹扫过的地方立刻泛起一片红痕，像被滚烫的铁片烫过，带着火烧火燎的刺痛感，让她下意识地往贾元欣怀里缩了缩。
罗祥的心跳瞬间加快，像擂鼓般撞着胸腔。保护女儿的本能和另一个深埋的记忆同时涌现，让他的胸口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他毫不犹豫地快步前冲，军靴踩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在这一瞬间，左手无名指上的素圈指环突然发烫，像被刚烧开的热水浇过，温度高得几乎要灼伤皮肤，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温润，不像金属的烫，更像人体的体温。
就在指环发烫的刹那，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另一个画面：同样的黑色金属盒被放在洁白的实验台上，侧面的外壳被拆开，露出几根细小的红色导线，有人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轻轻点着那个位置，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供电核心在侧面端口，用的是简易接线，结构脆弱，受力易断。"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记忆深处响起，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严谨，尾音还轻轻顿了一下。
几乎是本能反应，罗祥握紧拳头向前挥出。指环的热度顺着手臂蔓延，一道金属质感的短刃从指环边缘延伸而出，长度刚好到手掌中段，刀刃泛着与指环同源的柔和微光，在昏暗的隘口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更奇特的是，触碰刀刃时没有金属的冰冷，反而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感，就像握住了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温水，顺着指尖暖到心里。
短刃精准地斩向缠向小雅脚踝的黑纹。刀刃与黑纹接触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烧红的铁块遇到了冷水，白色的雾气顺着刀刃向上飘起。被斩断的黑纹瞬间收缩，像受惊的蚯蚓般迅速退回地下，只在岩石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还在微微发烫。
"爸爸！"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她和罗念下意识地攥紧彼此的手，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连指尖都泛着淡淡的青色。她们掌心的金光不再随意飘散，而是交织成一张细密的光网，悬浮在三人面前，那光网微微颤动着，仿佛有生命般在空气中呼吸。黑纹再次袭来，触碰到光网时，像水滴碰到烧红的铁板般瞬间蒸发，发出细微的"噗噗"声。但光网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从明亮的金色变成浅黄，两个女孩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背上，带来一丝凉意。
贾元欣迅速展开烛龙锦，浅金色的锦缎在灰暗的环境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绣着的缠枝纹在光线下隐约流动。她将锦面轻轻贴在小雅泛红的皮肤上，那些被黑纹灼伤的红痕立刻感受到一股清凉，像是夏日里的一阵微风。温润的光华顺着红痕蔓延，像是春水融化积雪，那些灼痛的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最后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痕迹，摸上去还有些微热，但刺痛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罗祥借着在部队训练出的格斗走位，弯腰、侧身、跨步，几个利落的动作就贴近了那个仍在嗡鸣的设备。果然在侧面看到了记忆中的接线端口，三根细小的导线裸露在外，随着设备的运行微微震颤，还带着微弱的电流感，让空气都有些凝滞。他抬脚，膝盖微屈，借助身体的重量精准踹向端口，军靴的硬底与金属外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咔哒。"
嗡鸣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突然没了声音。蔓延的黑纹瞬间停止活动，像是被切断了源头的溪流，那些还在蠕动的纹路迅速褪色，从深黑变成浅灰，最后变成地面上普通的黑色痕迹，再也没有了侵蚀的能力。
老郑的脸色一变，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迅速从腰间的黑色皮套里掏出三颗银色胶囊，拇指一弹，胶囊便带着破空声掷向罗祥。胶囊在空中破裂，溢出比之前更浓的灰雾，那雾气带着刺鼻的金属腥气，像是生锈的铁器被浸泡后的味道，让人喉咙发痒，忍不住想要咳嗽。
罗祥反应极快，弯腰侧身，险险避开直扑面门的灰雾，鼻尖还是沾到了一点，立刻感到一阵酸涩，眼泪差点流出来。他同时抬脚一个精准的侧踢，脚后跟正中最近的一颗胶囊，将它踢向外勤队方向。胶囊在三人脚边破裂，浓稠的灰雾瞬间将他们笼罩，像一层厚厚的纱，将三人的身影裹住。他们像是被困在茧中的飞蛾，剧烈地挣扎咳嗽起来，双手在面前胡乱挥舞，想要驱散雾气。
"咳咳...撤退！"老郑捂着口鼻，声音沙哑，皮肤接触灰雾后迅速泛起大片的红痕，从脖颈蔓延到脸颊，像是被开水烫过，红肿得厉害。另外两人情况更糟，已经弯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下，顺着下巴滴在衣服上，狼狈不堪，显然完全失去了追击能力，只能互相搀扶着，踉跄着向隘口外退去。
确认敌人彻底失去威胁后，罗祥指尖的短刃缓缓收回指环，只余温感仍在皮肤下隐隐流动，像是冬日里揣在怀里的暖手宝，残留着淡淡的暖意。他望着那些狼狈撤退的背影，这才真正理解，灵魂共同体的力量本质——既是退伍军人刻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也是另一个灵魂未尽的守护执念，两者交融在一起，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保护最重要的人。
贾元欣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女儿们的伤势，指尖轻轻拂过小雅腿上的淡粉色痕迹，确认没有大碍后，这才松了口气。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设备残骸上，那台黑色金属盒已经摔成了两半，导线暴露在外，还在微微冒着细小的火花。她弯腰捡起一块零件，那是从侧端口崩落的金属片，边缘还带着被暴力破坏的锯齿状痕迹，摸上去冰凉刺骨。
她迟疑了一下，将金属片轻轻触碰烛龙锦。就在接触的瞬间，锦缎泛起一层柔和的微光，金属片在她指尖轻微震动起来，那震动很细微，却持续不断，像是某种活物的心跳，顺着指尖传到手臂，让她的皮肤都跟着微微发麻。
"你们看。"贾元欣眼睛一亮，将震动的金属片举到三人面前，指尖微微转动，"它...好像在感应周围的黑雾。"
罗祥伸手接过金属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同时感受到清晰的震动，那感觉像是握着一只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频率稳定而持续。当他把金属片转向隘口深处黑雾最浓的方向时，震动明显加强，频率加快，指尖的麻感也更清晰了；转向身后雾气稀薄的方向时，震动就减弱下来，变得平缓，像是呼吸般起伏。
"这东西..."罗祥若有所思地望向黑雾尚未完全散去的隘口深处，那里的天空依然呈现出不祥的灰黄色，云层低得像是要压下来，"或许真能做成个提醒危险的器具，以后遇到黑雾，就能提前察觉。"
小雅和罗念好奇地凑过来，两个小脑袋靠在一起，掌心的微光映在金属片上，那些细碎的金光像是在与金属片交流般微微闪烁，忽明忽暗。罗念腕间的金色纹路若隐若现，顺着皮肤轻轻起伏，似乎与金属片的震动产生了某种共鸣，那纹路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像是在呼吸，又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罗祥将金属片仔细放进贴身的口袋，与那张全家福放在一起，冰凉的金属与温热的照片贴在一起，形成奇妙的对比。他目光扫过正在远处山脊上狼狈撤退的外勤队，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岩石后面。战斗虽然暂时结束，但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序章科技的追兵已经找到了这里，意味着更多的人会被吸引过来，而他们手中的这个小小零件，或许能成为下一步应对危机的关键。
远处的山峦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出模糊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这片土地。更多的危险，仍潜伏在暗处等待，像黑雾一样无声无息，却随时可能发起突袭。风掠过岩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罗祥抬手摸了摸胸口的口袋，感受到金属片的轻微震动和照片的硬质边缘，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无论接下来遇到什么，他都会守住身边的人，守住这片时空的安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