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
这是谢媃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钻进她单薄的衣物，冻得她牙齿打颤。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土坯房顶，几根粗糙的房梁裸露在外，上面结着薄薄的蛛网。她躺在一个硬邦邦的土炕上，身下只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和粗布褥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土腥味混合的气息。
谢媃撑起身子，环顾四周。房间很小，除了她身下的土炕，只有一个破旧的木柜和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墙上贴着已经发黄的报纸，窗户是用纸糊的，有几个破洞，冷风正从那里嗖嗖地灌进来。
这里是1975年。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紧。她真的穿越了，离开了有空调、暖气、智能手机的21世纪，来到了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
“你醒了？”一个略带口音的女声从门外传来，随后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深蓝色棉袄、围着头巾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
“我是生产队妇女主任王桂香，你昏倒在来的路上了，记得吗？”妇女把碗放在桌上，“喝点糊糊暖暖身子，你都睡了大半天了。”
谢媃这才感到胃里空空如也，她接过碗，里面是灰褐色的野菜糊糊，稀得能照见人影。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味道苦涩，几乎没有任何盐味。
“谢谢您。”她轻声说，声音因干渴而沙哑。
“谢啥，都是同志。”王桂香打量着她，“你就是新来的知青谢媃吧？听说你家里成分不太好，被安排到我们这儿接受再教育。”
谢媃点点头，根据系统提供的信息，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大学教授的女儿，因父亲被划为“右派”而被下放到这个偏远的红星公社。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红星公社虽然条件艰苦，但同志们都很团结。”王桂香语气缓和了些，“你先休息两天，适应适应，后天再给你安排活计。”
谢媃又喝了一口糊糊，鼓起勇气问：“王主任，我听说组织上安排我...收养三个孩子？”
王桂香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她叹了口气，在炕边坐下：“是有这么回事。那三个娃...唉，也是可怜人。”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递给谢媃。纸上是用钢笔写的简单介绍：
秦淅，男，15岁，父母双亡，性格孤僻，曾多次与人打架斗殴；
薛妗，女，13岁，被亲戚多次转送，有偷窃行为；
许绀，男，10岁，不爱说话，经常撒谎。
“他们现在住在村西头那间废弃的土房里，靠村里人偶尔接济和偷鸡摸狗过活。”王桂香摇头，“前前后后也有两户人家试着收留过他们，都没超过一个月就跑来要求送走。尤其是那个秦淅，跟个小狼崽子似的，谁管咬谁。”
谢媃凝视着那三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系统展示的影像——那个眼神阴郁的少年，神情警惕的少女，和怯生生的小男孩。
“为什么选择我？”她轻声问。
王桂香耸耸肩：“公社里没人愿意接手这三个烫手山芋，正好你来了，又是单身，组织上觉得让你照顾他们再合适不过。”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实话，小谢，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可以帮你去说说情。那三个娃确实不好带，你一个城里姑娘，何必自找苦吃？”
谢媃沉默了片刻。她想起系统展示的那些未来景象——爆炸、哭泣的人群、三个孩子站在废墟中央...然后她想起戚榕和戚芸，想起重逢的可能性。
“不，我愿意试试。”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孩子们总需要有人照顾。”
王桂香惊讶地看着她，半晌才点点头：“既然你决定了，那我明天就带你去见见他们。不过你可想好了，接回来再想送走可就难了。”
妇女主任离开后，谢媃独自坐在土炕上，碗里的糊糊已经凉了。她走到窗边，透过纸窗的破洞向外望去。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村庄，土坯房零零散散地坐落在白雪覆盖的山脚下。时值寒冬，田地一片荒芜，几个穿着厚棉袄的村民正在远处的井边打水，呼出的白气在冷空中清晰可见。
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落后。
谢媃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没有手机，没有钱包，没有任何来自21世纪的物品。她真的回不去了——至少，在完成任务之前回不去了。
“系统？”她在心中轻声呼唤。
「系统012在线，随时为您提供必要辅助。」电子音立刻回应。
“你能告诉我现在这三个孩子的具体位置和状态吗？”
「目标秦淅：正在村西河边尝试捕鱼；目标薛妗：在废弃土房内整理收集的杂物；目标许绀：在村庄边缘徘徊。」
谢媃的心紧了紧。这么冷的天，秦淅在河边捕鱼？许绀一个人在村庄边缘徘徊？
“他们的世界危害值现在是多少？”
「秦淅：85；薛妗：79；许绀：76。」
依然是一片刺眼的红色。谢媃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肺部。
第二天一早，谢媃跟着王桂香在村里转了一圈，熟悉环境。红星公社比她想象的还要贫困，村民们大多面黄肌瘦，孩子们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很多人的棉袄已经破旧得露出里面的棉絮。
“那是公社的食堂，每天早晚各开一次饭，凭工分换。”王桂香指着一间大屋子，“你刚来，组织上给你拨了半个月的口粮，以后就得靠自己挣工分了。”
谢媃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村西头。
“那就是三个娃住的房子。”王桂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指着一间比谢媃现在住的还要破旧的小土房，“要不，现在就去看看？”
谢媃的心跳突然加速。她即将面对的是未来会成为反派的三个人，是她的任务目标，也是三个急需关爱的孩子。
“好。”她轻声说，整理了一下衣襟，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一些。
越是靠近那小土房，谢媃的心情就越是复杂。土房比远处看起来更加破败，墙皮大块脱落，窗户用破布堵着，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王桂香在门前停下脚步，压低声音：“你确定要进去？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谢媃摇摇头，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了他们。
一个瘦高的少年站在屋子中央，眼神凶狠如被困的野兽；一个女孩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像受惊的刺猬般竖起全身的尖刺；还有一个瘦小的男孩躲在少年身后，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那一刻，谢媃清晰地感受到了三个灵魂散发出的敌意、恐惧和绝望。
她也清楚地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将与这三个孩子紧密相连。
“你们好，”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我是谢媃。”
秦淅向前一步，将弟妹护在身后，目光如刀：“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们不需要怜悯。滚出去。”
谢媃没有退缩，她迎上少年的目光，轻声说：“我不是来怜悯你们的。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