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朝堂暗箭
大靖朝堂,金銮殿上。
龙椅上的皇帝沈擎,面容虽略带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垂首而立的文武百官。今日的朝会,气氛格外凝重,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兵部尚书刚刚禀报完北疆最新的战况——镇北将军与北凛特使萧景珩阵前单挑未分胜负,虽提振士气,但边境压力未减,粮草军需消耗巨大。皇帝正欲询问户部钱粮调度事宜,一个身影却率先出列,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陛下,臣有本奏!”
出声之人,正是丞相谢安。此刻,他手持玉笏,微微躬身,语气沉痛,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皇帝目光微凝:“谢爱卿有何事奏?”
谢安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提高,清晰地传遍整个大殿:“臣要弹劾皇后娘娘母家——镇国公楚氏一族,欺君罔上,混淆皇室血脉!其罪当诛!”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镇国公楚江,乃是皇后楚知意的嫡亲兄长,手握部分京畿防务,更是皇帝沈擎的股肱之臣,地位尊崇。弹劾楚家,无异于直接挑战皇后的权威!
皇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但声音依旧平稳:“谢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污蔑皇后,诋毁国戚,可是重罪!”
“臣绝非信口雌黄!”谢安毫无惧色,反而挺直了腰板,从袖中掏出一份厚厚的奏折,双手高举过头,“此乃臣与十三位同僚联名弹劾奏章,内附人证物证若干!所指控者,乃是二皇子沈云辞殿下之身世!”
他目光一转,犀利地射向站在武将队列前方、脸色骤然苍白的沈云辞。“二殿下虽自幼养在宫中,承欢陛下与皇后膝下,然其生母究竟是谁,恐怕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未必全然清楚吧?”
沈云辞猛地抬头,俊美的脸上血色尽褪,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茫然。他自幼便知自己并非皇后亲生,但父皇母后待他视如己出,与云昭并无二致,他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此刻被当庭质问,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放肆!”皇帝终于动怒,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声若雷霆,“云辞是朕的儿子!朕已经说过,谢安你是在挑衅朕的皇威吗?”
皇后楚知意并未临朝,但消息几乎在瞬间就传到了后宫。坤宁宫内,皇后正在焚香祷告,祈求北疆的女儿平安。闻听此讯,她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颤,檀香珠子噼啪落地。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贴身女官沉声道:“更衣,本宫要去前面看看。”眉宇间,是历经风浪后的镇定,以及一丝对儿女的深切担忧。她与皇帝苦心经营多年,为的就是护住这三个孩子,尤其是那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双生女。如今,火终于烧到了云辞身上,这背后,定然有北凛的黑手!
朝堂上,谢安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展开奏折:“陛下容禀!据查,当年前朝妃嫔带着前朝太子侥幸逃脱逃至江南一带,众人皆知那嫔妃与前朝太子失足坠崖时间,但据臣查前朝记载,那嫔妃曾在事发三月之前曾侍寝,且已有两月不见葵水。那嫔妃林氏曾是武将世家出身,会些武功。失足坠崖之后一直未能找到那嫔妃的尸首,只找到了七岁男童也就是前朝太子的尸首。老臣敢问,那林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若是记载为真,那林氏腹中之子的诞生日与二殿下出生之日相近!而镇国公府对此事讳莫如深,其中蹊跷,不得不查!更有知情者透露,二殿下容貌与陛下虽有几分相似,但其眉眼细节,更像其生母林氏!此乃其一!”
他顿了顿,观察着皇帝铁青的脸色和群臣惊疑不定的神情,继续加码:“其二,臣近日接到密报,有北凛细作暗中散播谣言,称二殿下并非陛下骨血,乃镇国公为固权位,李代桃僵之举!此等污蔑,本不足信,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为保皇室血脉纯正,臣恳请陛下,彻查二殿下身世,还皇后娘娘与镇国公一个清白,亦可堵天下悠悠之口!”
这番话,可谓毒辣至极!看似恳请彻查以证清白,实则将“血脉存疑”的种子当众种下,更巧妙地将北凛的谣言与“证据”捆绑,让人难以分辨。若皇帝不查,便是心虚;若查,无论结果如何,沈云辞的继承资格都将受到致命打击,皇后和镇国公府也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你……!”沈云辞气得浑身发抖,跨步出列,想要反驳,却被皇帝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皇帝死死盯着谢安,心中明镜似的。谢安与镇国公政见不合已久,此次借北疆战事、云昭离京之机发难,分明是看准了云辞身份的特殊性,想一举扳倒皇后一系,为他自己铺路!而北凛的介入,更是让事情复杂了十倍不止!慕容寒山……朕还没去找你算暗算晦儿的账,你竟敢将手伸到朕的朝堂上来!
“谢丞相所言,看似有理,实则荒谬!”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竟是平日里与谢安不太对付的御史大夫站了出来,“二殿下自幼长于宫中,陛下皇后亲自抚育,品性能力有目共睹!岂能因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和陈年旧事便妄加揣测?此乃动摇国本之举!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定北疆,而非在朝中掀起无谓波澜!”
“王御史此言差矣!”谢安党羽立刻反驳,“正是为了稳固国本,才需厘清皇子血脉!否则,他日若立储,何以服众?北凛散播谣言,其心可诛,我等更应自查自清,方能破敌奸计!”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争论不休。支持谢安的要求彻查以“正视听”,保皇派则力斥其居心叵测,双方唇枪舌剑,气氛剑拔弩张。
沈云辞站在原地,听着那些或质疑、或维护的言语,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立和冰冷。他看向龙椅上沉默不语的父皇,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怒意与权衡。他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他调皮摔伤了膝盖,皇后娘娘一边轻柔地给他上药,一边哼着江南小调,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样的母爱,难道也是假的吗?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上殿,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帝眼神骤然一寒,挥退了内侍,目光如刀般射向谢安:“谢爱卿,你方才提到北凛细作散播谣言?朕倒是好奇,你是如何得知此等机密?又为何如此巧合,在你弹劾之时,便有了这‘密报’?”
谢安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回陛下,臣亦是偶然得知,为社稷安稳,不敢不报。”
“偶然得知?”皇帝冷笑一声,“朕怎么收到消息,昨夜有神秘人潜入你丞相府后门?而那人……似乎与京城最近活跃的、一个名为‘月下阁’的江湖组织,关系匪浅啊!”
“月下阁”三字一出,谢安脸色微变,虽然极快恢复,但那一瞬间的慌乱没能逃过皇帝和少数有心人的眼睛。月下阁,正是北凛国师慕容寒山暗中渗透大靖的爪牙!
“陛下明鉴!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勾结外敌之事!”谢安连忙跪倒在地,语气惶恐,心中却暗骂慕容寒山办事不密。他确实通过中间人,利用月下阁的渠道,拿到了慕容寒山“提供”的关于林氏当年的一些“疑点”资料,并借此构陷。没想到皇帝的消息如此灵通!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谢安,眼中杀机一闪而逝。他现在还不能动谢安,朝局需要平衡,北疆需要稳定。但这条老狗,竟敢与虎谋皮,触碰他的逆鳞!
“此事,朕自有计较。”皇帝压下怒火,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冷漠,“二皇子沈云辞,乃朕钦封的皇子,多年来恪尽职守,朕信其品性。关于其身世的无稽之谈,到此为止!若再有人敢妄议,以扰乱朝纲论处!”
他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至于北疆战事,户部需全力保障粮草供应。退朝!”
说罢,皇帝拂袖而起,径直离去,留下满殿心思各异的臣子。
谢安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官袍上的灰尘,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皇帝虽然强行压下了此事,但怀疑的种子已经播下。而且,皇帝似乎对月下阁有所察觉……看来,计划需要加快了。慕容寒山答应他的,可不仅仅是搞垮楚家那么简单。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沈云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嫡子?哼,这皇位,最终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沈云辞浑浑噩噩地走出金銮殿,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他抬头望着宫墙上方狭小的天空,第一次对自己存在的意义,产生了深深的迷茫。而他没有注意到,远处廊柱后,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担忧地望着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绣着兰花的丝帕。
与此同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从丞相府一处隐秘的角落飞起,带着谢安最新的指令,朝着北疆的方向而去。信上的内容,直指慕容寒山:“帝已疑,需加速。目标:暗影阁主真实身份,及……其与皇宫那位之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