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盯着空中滚动的文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他刚说完“原来当皇帝……也不是想干啥就能干啥”，话音还没散，眼前忽然一暗。
等视线恢复时，他已经不在奉天殿了。
四周没有墙，没有顶，脚下像踩在一层透明的冰上，低头看却什么都没有。远处飘着几行字：“程序正义”“司法独立”“公民权利”。那些字像是活的一样，缓缓转动，时不时闪出新的内容。
他猛地站直，左右张望。
左边站着一个穿黑袍的男人，腰杆笔得像根铁棍，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朱元璋本能地绷紧了肩膀。
右边是个穿金纹红衣的中年人，背着手来回走，眉头拧成一团。再往右一点，一个披明黄长衫的汉子正眯眼打量他，嘴角挂着点笑，不冷也不热。最边上还有个穿青色常服的，袖子挽到一半，手搭在膝上，眼睛亮得吓人。
五个人，五个方向，谁也不认识谁，但都从那几行字上收回目光。
嬴政先开口：“这是何处？”
没人回答。
刘彻停下脚步：“刚才我在看兵制改革的条文，一道光闪过，就到了这儿。”
李世民环视一圈：“你们……也都收到了那些文字？”
赵匡胤点头：“前几日开始，每日都有新东西出现，讲的是做生意、管市场的事。”
朱元璋冷笑：“我那儿说的是法律，说什么‘不能随便抓人’‘杀人要有证据’。”
嬴政眼神一动：“朕也见过这些。”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不止这些。”嬴政抬手一指，空中浮现一行字：“统一标准提升效率”。
“这是我收到的第一批资料里的句子。”他说，“当时正在推行农事新政，这话说得和我当年统一度量衡一个理。”
刘彻皱眉：“我看到的是‘现代军队指挥体系’，里面说通讯要快，命令要准，士兵要有番号。”
李世民笑了：“我那儿是‘城市治理案例’，提到百姓可以直接上报问题，不用层层审批。”
赵匡胤低声接道：“我的是商业分析，说什么‘品牌价值’‘供需平衡’。”
朱元璋听着听着，拳头慢慢松开。
这些人，跟他一样，都被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知识砸过脑袋。也都跟自己一样，一开始不信，后来越看越心惊。
他抬头看着还在流转的字幕，突然觉得没那么孤单了。
李世民往前一步：“既然我们都因这奇术相聚，不如谈谈各自所见所思？”
嬴政冷声：“谈什么？朕治天下靠的是法令严明，不是坐在这里说话。”
话没说完，空中又跳出一句：“制度比人更长久。”
嬴政顿了一下。
这句话他看过。是在一篇讲“现代国家治理体系”的资料里。当时他还批注了一句：“此言与郡县制同理。”
他没再反驳。
刘彻开口：“我倒觉得该谈。我大汉练兵多年，讲究令行禁止。可看了那些视频才知道，现代打仗不只是拼兵力，还要拼情报、拼后勤、拼反应速度。”
李世民点头：“我也在想，如果能让地方百姓直接向朝廷反映灾情，是不是就不会耽误救灾？”
赵匡胤犹豫了一下：“我这几天在研究连锁店怎么开。发现他们能控制成本，是因为有统一的流程。我就在想，能不能让官府的粮仓也这么管？”
朱元璋哼了一声：“你们说的这些，不就是规矩吗？”
他指着空中：“它告诉我，法律不是刀，是尺子。以前我只知道杀人立威，现在才明白，定好规矩，让人不敢犯，才是真本事。”
嬴政终于转过头来：“你杀的人，比我少。”
朱元璋瞪眼：“你说啥？”
“朕焚书坑儒，灭六国贵族，株连九族。”嬴政声音平得像块石头，“你以为朕不知道杀多了会失民心？可那时候不杀，江山就不稳。”
李世民轻声说：“所以现在有了新办法。不必株连，也能震慑贪官；不必酷刑，也能查明真相。”
刘彻接过话：“关键是系统。就像打仗，单靠猛将不行，得有整套调度机制。”
赵匡胤抬起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宋朝富，却打不过外敌？现在明白了，我们重文轻商，可人家把商业当成强国手段。钱能养兵，能建城，能通四方。”
朱元璋听得直点头：“我修城墙，征民夫十几万，累死不少人。结果看到一条说‘工人每天干八小时’，还得出钱加班费。我当时就想，要是早知道这个，能不能少死些人？”
李世民叹气：“我们总以为勤政就够了，一天批几百份奏折。可现代政府靠数据决策，不是靠皇帝熬夜。”
嬴政沉默片刻，突然问：“你们可曾想过，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四人同时抬头。
空中依旧浮着字，一条接一条，无穷无尽。
刘彻摇头：“不知。只知每次看完，都会有新想法。”
赵匡胤说：“我觉得像是一种传承。未来的人，把自己的经验传给我们。”
朱元璋咧嘴一笑：“说不定是老天看我们瞎折腾，给条活路。”
李世民认真道：“不管来源如何，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用好它。”
嬴政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召集大臣，讨论新政。”李世民坦然回应，“我已经下令准备朝议，要把‘公共服务均等化’‘数据治理’这些理念落地。”
赵匡胤立刻接话：“我也让三司使他们写报告，分析现代商业模式怎么用在市舶司和榷场。”
刘彻冷声道：“我已命卫青霍去病重新制定训练章程，引入‘战场通讯系统’那一套。”
朱元璋拍腿：“我更要改！从今往后，死刑案子必须复审，牵连超过五十人的，我要亲自看卷宗！”
嬴政站在原地，没表态。
李世民看向他：“始皇帝，您呢？”
嬴政冷冷道：“朕当年修驰道、设郡县、统文字度量衡，为的就是让天下一体运转。如今看到‘标准化管理’‘集中调度’这些词，竟与我当年所行暗合。”
他顿了顿：“既然如此，朕为何不能继续？”
“明日起，全国农官按新法耕作，推广良种，建立仓储轮换制度。”
刘彻挑眉：“你还真动手了？”
“有何不敢？”嬴政目光扫过众人，“若这些知识真能强邦富民，朕为何不做第一个推行者？”
朱元璋哈哈大笑：“好！这才像个开国皇帝的样子！”
李世民微笑：“看来我们都不约而同走上了这条路。”
赵匡胤深吸一口气：“以前我觉得，治国就是守住祖宗基业。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守，是不断变。”
刘彻负手而立：“变则存，不变则亡。哪怕你是皇帝，也逃不过这个理。”
朱元璋看着空中又跳出的一行字：“婚姻自由，禁止包办。”
他想起那个宫女，老家爹把她许给傻子换彩礼的事。
“这条我也要推。”他说，“以后民间婚嫁，不得强迫，违者按律治罪。”
李世民点头：“女子受教育的权利，我也打算在科举中试点。”
赵匡胤眼睛一亮：“那税收方面，能不能学‘累进税率’？富人多交，穷人少交？”
刘彻冷笑：“边疆屯田，早就该按‘绩效考核’发粮饷，不能干多干少一个样。”
嬴政忽然抬手，指向最高处浮现的一句话：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五人同时静了下来。
半晌，朱元璋喃喃道：“咱们争了一辈子权，斗了一辈子人，原来最大的力量，根本不在龙椅上。”
李世民望着那行字，轻声说：“也许真正改变世界的，从来都不是某个皇帝，而是这些看不见的规则和知识。”
赵匡胤握紧拳头：“那我们就把这些东西，变成大宋的根基。”
刘彻眼神炽热：“变成大汉的利刃。”
朱元璋咧嘴：“变成大明的规矩。”
李世民转向嬴政：“始皇帝，您愿意带头吗？”
嬴政看着他们，许久不动。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下。
一行新字浮现：
“农业现代化实施方案——第一期。”
他开口：“朕先讲讲，怎么让天下百姓吃饱饭。”
众人围拢上前。
程超在床上翻了个身，手机屏幕闪了一下，自动推送完成。
他不知道，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五个本不该见面的男人，正围在一起，听一个两千年前的暴君，讲怎么科学种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