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开着拖拉机冲上村口土坡时，领带还在风里甩。他刚在自家茶园拍完视频，晒那片黄叶子，结果粉丝没涨，评论全是“照搬罗段勇有啥意思”。他越想越气，油门踩到底，车轮碾起一溜灰土。
老槐树下，罗段勇正躺着。竹椅翘着两条腿，脑袋歪在蛇皮袋上，耳机里放着缓存的搞笑视频，嘴半张着，像是睡着了。
赵铁柱一眼就看见他。大热天穿个旧牛仔外套，裤脚沾泥，像个捡破烂的。就这么个人，县长都亲自来捧场？黄金茶的事全网传，自己晒一天茶叶连个水花都没有？
他方向盘一打，拖拉机直奔树下冲去。
离得还有十米，他猛按喇叭。一声长鸣划破午静，惊飞几只麻雀。
罗段勇耳朵动了动，翻个身，嘟囔：“吵死了。”
赵铁柱以为他会跳起来，结果这人又闭眼了。他更来气，干脆把油门踩到底，车头朝着树根方向撞过去。
可拖拉机不是轿车，底盘重，前轮压进路边沟坎，车身一歪，方向失控。他慌了，手忙脚乱打方向盘，越扭越偏，最后“哐”的一声，车头狠狠撞上老槐树。
引擎盖翘起来，散热器冒烟，驾驶座上的赵铁柱被安全带勒住胸口，半天喘不上气。他咳了两声，抬头看，树皮掉了老大一块，铁皮车头凹进去一圈。
树下的罗段勇这才睁眼。他坐起来，揉揉脸，看着冒烟的拖拉机，说：“你这是送货还是送命？”
赵铁柱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脚一软差点跪地上。他扶着车框站稳，指着罗段勇：“你……你装睡！”
“我没睡。”罗段勇抓了抓头，“就是懒得睁眼。”
赵铁柱气得脸红。他堂堂海归，西装革履回来创业，天天直播干活，结果没人看。这人躺树下啥也不干，粉丝百万，县长上门，连石头都能变金子！
他越想越不服，咬牙说：“你也就靠运气，真本事一点没有！”
话音刚落，罗段勇脑子里“叮”地响了一声。
【检测到恶意事件（非宿主引发），积分+800！】
紧接着，系统界面弹出来，像老式手机屏幕，字是绿色的，背景还闪雪花。
【奖励：防撞护栏十套，三日内送达】
喇叭音效随即响起，是《好运来》的副歌，但唱得跑调，还带着电流杂音，一听就是村口大喇叭翻录的。
罗段勇嘴角一扬，把耳机重新塞进耳朵。他没理赵铁柱，躺回去继续听视频。
赵铁柱看他这反应，更憋屈了。他想骂，又觉得掉价，只好转身检查拖拉机。车头坏了，修不了，只能叫救援。
他掏出手机想拍照发朋友圈，解释是“测试乡村道路承重”，结果镜头对准车头时，发现树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金属箱子，银灰色，印着“交通防护物资”字样。
他走过去打开，里面是十段护栏组件，螺栓齐全，刷了黄黑漆，崭新发亮。
“谁放这儿的？”他问罗段勇。
罗段勇眼睛都没睁：“不知道。”
“不会是你搞的吧？”
“我躺这儿五分钟都没动。”
赵铁柱不信。他盯着箱子看，又回头看看撞坏的车头，心里发毛。这东西哪来的？村里没施工队，监控也没拍到运输车。难道真是这懒汉躺着躺着，凭空变出来的？
他摸了摸护栏，冰凉结实，焊缝工整，一看就是正规厂家出的。
“邪门……”
罗段勇终于开口：“要不你也躺会儿？说不定也给你送个修车工具包。”
赵铁柱没接话。他扶着拖拉机站了一会儿，胸口还疼，脑子也晕。刚才撞树那一瞬间，他真以为自己要完了。
他慢慢走到树阴下，靠着树干坐下，喘气。
罗段勇看了他一眼，心想这积分来得真快。被人恨、被人误会、被人想吓唬，系统比谁都积极。要是他自己动手修条路，一分都没有。
他乐了，小声嘀咕：“急啥，让系统先跑会儿。”
三天后清晨，村口主路弯道处立起了十段新护栏。焊接整齐，漆面反光，拐角视野盲区也加了广角镜。
村委会查了监控，没发现施工记录。村长挠头：“县里拨款也不打声招呼？”
王婶路过看了一眼，说：“早该装了，去年李家小子骑摩托摔这儿，腿折了。”
李二伯牵牛经过，点头：“现在好了，安全。”
几个老人带孙子上学，特意停下教育：“看见没？开车不能莽撞，你看赵家小子撞得多惨。”
赵铁柱拄着拐来复查路况。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领带松了，头发乱糟糟。他在护栏前站了很久，伸手摸了摸黄黑漆面。
“这玩意……该不会真是他躺出来的？”
他自言自语完，抬头看老槐树。罗段勇又在下面躺着，脚翘着，手机搁肚子上刷抖音。
黑狗趴在他旁边啃骨头，尾巴一下下拍地。
赵铁柱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护栏，又看了看树下那人。
他摇头，苦笑，低声说：“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罗段勇听见了，没回应。他点开系统商城，积分余额显示“50300”，比昨天多了八百。
他顺手点开兑换页面，想找找有没有“自动修车”之类的技能，结果没找到。
倒是多了一个新选项：【“懒人公路养护员”资格证（虚拟）】，兑换需5000积分，附带“道路隐患预警”功能。
他没换，关掉界面，把手机塞回蛇皮袋。
黑狗这时抬起头，冲村口叫了两声。
一辆邮政三轮车正驶进来，车身上印着“助农专运”四个字。
司机下车喊：“罗段勇！签收！”
罗段勇懒洋洋坐起来：“什么事？”
“县交通局寄的，说是‘安全示范村’配套物资验收单，要你签字。”
罗段勇一愣：“我啥时候成示范村负责人了？”
司机笑：“全县就你们村突然装了护栏，还不上报？局里开会都说了，这是基层创新典型。”
罗段勇没说话。他接过笔，在单子上龙飞凤舞签了个名。
司机收好单子，开车走了。
他低头看那张纸，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字：“本次物资由省农村交通安全基金支持”。
他笑了。系统给的护栏，居然真被当成政府项目了。
他把单子折好塞进蛇皮袋，躺回去。黑狗叼来一瓶冰镇汽水，用嘴递给他。
他拧开喝了一口，凉气顺着喉咙下去，舒服。
远处，赵铁柱站在自家茶园边上，手里拿着一片晒黄的茶叶，对着手机镜头。
他刚说完“今天教大家如何识别黄金茶”，就卡住了。
因为镜头里，罗段勇正仰着头喝汽水，阳光照在瓶身上，水珠滚下来，滴在他下巴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再怎么学，也学不像。
他关掉直播，把茶叶揉成一团扔了。
罗段勇不知道这些。他喝完汽水，把瓶子递给黑狗。黑狗叼着蹦跳着跑向垃圾筐。
他闭上眼，耳机里换了一首歌，还是大喇叭唱的，这次是《春天的故事》，调子完全跑偏。
他听着听着，快睡着了。
突然，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是抖音后台通知。
“您发布的‘村口护栏’视频已通过审核，加入‘乡村安全改造’专题推荐。”
下面还有一条私信：
“你好，我是县小学的刘老师，我们教室屋顶漏雨，能不能也申请一个这种护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