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叛军悍卒的长矛狠狠刺中他的左肋，矛尖在软甲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留下深深的凹痕，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一晃。但韩重进看也不看，反手一刀横扫！刀锋带着凄厉的风啸，直接将那悍卒连人带矛斩为两截！滚烫的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
另一名叛军将领的后背砍刀带着恶风劈向他的后颈！韩重进仿佛背后生眼，猛地一个矮身旋步，险之又险地避过要害，砍刀重重劈在他的肩甲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火星四溅！韩重进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借着旋身之力，战刀如同毒龙出洞，自下而上，狠狠捅进了那将领的小腹！刀锋透背而出！那将领双眼暴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腹部穿出的刀尖，嗬嗬两声，软倒在地！
丹陛之上，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韩重进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杀神，在叛军悍不畏死的围攻下左冲右突，战刀挥舞如风，所过之处，断肢残骸纷飞，惨嚎声不绝于耳！他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软甲破损严重，鲜血不断从各处渗出，动作也渐渐变得沉重迟滞，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石钟秀站在丹陛之下，脸色铁青地看着这惨烈的一幕。他精心挑选的死士，在韩重进这头垂死雄狮面前，竟如同草芥般被收割！他知道韩重进勇武，却万万没想到，在经历了丧子之痛、被囚月余之后，这老家伙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和战意！看着韩重进身上不断增添的伤口和越来越慢的动作，石钟秀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身边亲卫手中夺过一张上了弦的劲弩！
他必须亲手解决这个最大的变数！绝不能让这老狮子再活下去！
就在石钟秀端起劲弩，冰冷的弩矢对准了韩重进因为力竭而露出破绽的后心，即将扣下悬刀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猛地从承天殿侧面一条被落叶覆盖的、极其隐蔽的排水暗渠中爆发！
一道同样浑身浴血、步履踉跄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从暗渠中冲出，朝着丹陛的方向猛扑过来！
是廖智化的儿子廖承志！
他身上的侍卫统领服色早已被血污和污泥浸透得看不出原貌，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脸上更是布满了血污、汗水和污泥，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忠诚与决绝！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有半截断裂的、沾满脑浆和鲜血的粗木棍！
“逆贼！休伤我主！！陛下，臣护驾来迟，还望恕罪！！”廖承志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半截染血的木棍，狠狠砸向石钟秀！
这袭击来得太突然，太不合时宜！石钟秀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韩重进身上，根本没想到这必死的困局中，还能杀出这样一个程咬金！他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同时扣动了弩机！
“咻！”
淬毒的弩矢带着凄厉的尖啸，擦着廖承志的耳边飞过，深深钉入远处一名叛军的胸膛！
而廖承志那拼尽全力的一掷，虽然被石钟秀躲开了要害，沉重的木棍却狠狠砸在了他端弩的手臂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石钟秀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劲弩脱手飞出！右臂传来钻心的剧痛，显然臂骨已被砸断！
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为韩重进赢得了极其宝贵的喘息之机！他猛地回头，看到了那个扑倒在雪地里、正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无比熟悉的身影！是廖承志！那个他以为早已在宫变之夜就战死的侍卫统领！那个他曾经最信任、却又在绝望中被遗忘的忠臣！
一股混杂着狂喜、愧疚和更深沉怒火的复杂情绪，瞬间冲上石钟秀的头顶！他明白了！明白了韩重进为何能脱困！一定是廖承志！一定是他们密谋，故意引自己上钩。
“廖承志，小心……”韩重进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颤抖。
然而，石钟秀的凶性也被彻底激发！剧痛和功败垂成的狂怒让他彻底疯狂！“坏我大事，你给我死吧！”他左手闪电般拔出腰间的佩剑，不顾右臂的剧痛，眼中只剩下最纯粹的杀意，朝着地上挣扎的廖承志，狠狠一剑刺下！剑锋直指后心！
“不，休伤吾爱卿！！！”韩重进目眦欲裂！他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一道细微却凌厉到极点的破空之声，几乎与石钟秀刺剑的动作同时响起！
一支细若牛毛、通体乌黑、几乎融入夜色的短小弩箭，如同毒蛇的信子，从廖承志的衣袖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噗！”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利器入肉声。
石钟秀刺向廖承志后心的动作，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猛地僵在半空！他脸上的狂怒和杀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置信的茫然。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
一点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乌黑血珠，正从那里缓缓渗出，染红了他玄色的衣襟。
“呃……”石钟秀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咕哝。他手中的佩剑“当啷”一声掉落在雪地里。他试图抬手去捂住胸口，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眼中那深潭般的光芒如同碎裂的冰面，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一丝……临死前才终于明悟的、刻骨的怨毒和不甘。他艰难地转动眼珠，似乎想看向那弩箭射来的方向，最终却只是徒劳。
“砰！”
石钟秀高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木，重重地、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溅起一片猩红的雪沫。脸深深埋入积雪，一动不动。那点细微的血迹，在他身下迅速扩大，如同在雪白宣纸上晕开的墨点，宣告着一个枭雄野心的彻底终结。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再次让丹陛上下陷入一片死寂！所有叛军都惊呆了！他们最大的倚仗，他们心中的“天命新主”，竟在转瞬之间，被人如同射杀野狗般一箭毙命？！
“嘿嘿，跟陛下斗，果真是太嫩了点，幸亏陛下早给臣纹针驽！否则还不好驾驭你！卫队，保护皇上，速速将反贼围起来！”廖承志躺在地上，朝着石钟秀吐了口唾沫。
须臾间，从各个角落冲出来一队数百人的队伍，各个铠甲锃亮，面戴金色面具，手持寒光长剑，威风凛凛地护在韩重进身侧。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在叛军阵列中炸开！失去了主心骨的叛军，军心瞬间崩溃！他们看着丹陛上那个虽然摇摇欲坠却依旧散发着恐怖杀气的韩重进，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石钟秀，再看看那不知隐藏在何处、能一击毙杀石钟秀的致命暗箭……恐惧彻底压倒了贪婪！
廖承志爬了起来，浪声高呼道：“石钟秀死了！”汝等要还是玄甲卫的剑是否锋利否？实话告诉你们，陛下早就知道这厮的狼子野心，今日故略施小计，尔等便自动现身。如此雕虫小技，如何敢试陛下的英明睿智？还不放下武器？”
玄甲卫是个令人胆寒的组织，不光武艺修为通过重重考核，且体力亦是万里挑一，每人徒手可搏猛虎。但石钟秀并不清楚，因为这一切都在韩重进和廖智化的操纵下，秘密进行操练。
“皇上……皇上饶命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我等是被石钟秀胁迫的！”
“放下兵器！快放下兵器！”
一阵寒光闪烁，已经丢弃武器之人，忽听周围传来一股滋滋作响的声，紧接着传来头颅被提起时骨骼的扭曲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颗颗头颅径直地朝着玄甲卫的方向飞去。玄甲卫们单手一抬，将头颅瞬时抓在了手中，如此快的行动发生在须臾之间，快的无法言语。
众人惊骇无比，意识到玄甲卫的厉害之处，纷纷跪地磕头。
哐当！哐当！兵器坠地的声音如同冰雹般响起。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叛军，瞬间跪倒了一大片，哭喊着求饶，场面一片混乱。
韩重进拄着狼头战刀，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石钟秀，眼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片被背叛和杀戮彻底冰封的麻木与疲惫。他没有理会那些跪地求饶的叛军，目光急切地投向廖承志的方向。
几名反应过来的、原本被石钟秀压制、此刻终于挣脱束缚的忠诚侍卫，已经扑了过去，将浑身是血、左臂折断、气息奄奄的廖承志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廖承志！”韩重进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廖承志被搀扶着，艰难地抬起头。他脸上血污混合，几乎看不清面容，唯独那双眼睛，在看到韩重进安然无恙（至少还站着）时，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他咧开嘴，似乎想笑，却牵动了伤势，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
“皇上……末将……幸不……辱命…，我爹他受伤，瘫了，自己，来，来不了，命臣前来护驾…”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眼神却亮得惊人。
“好……好！朕的……好将军你没有来迟，来到正是时候！”韩重进眼眶一热，声音竟有些哽咽。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疲惫。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叛军将领和士兵，扫过远处那些被惊动、正惶惶不安地向这边张望的宫人，最后落在他最信任的老宦官福全身上——这老奴不知何时，已带着几名忠心的内侍，捧着笔墨和一方空白的明黄诏书，悄然跪在了丹陛之下。
韩重进缓缓抬起他那沾满自己与敌人鲜血的大手，指向石钟秀那尚有余温的尸体，每一个字都如同从冰窟中凿出，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逆贼石钟秀！勾结前朝太子余孽！假传军令，谋害边王！构陷储君！更行此逼宫弑君、大逆不道之举！其罪……罄竹难书！人神共愤！当诛！！！”
“福全！拟诏！”韩重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压和滔天的杀意，“着令：庆阳九门即刻封锁！玄甲卫、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凡与石逆有书信往来、过从甚密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下诏狱！严刑拷问！凡参与今夜逼宫之叛军！将领立斩！士卒……发配边疆之！凡石钟秀之宗族、党羽、门生故吏……尽数缉拿！查抄家产！男丁十六岁以上者，斩！女眷及幼童，没入教坊为奴！遇赦不赦！！！”
他每说一句，福全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一下，握着笔的手抖得几乎无法书写。丹陛之下，那些跪在地上的叛军将领更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绝望的哭嚎和求饶声响成一片！
这已不是清洗，而是要将整个北辽朝堂，用无尽的鲜血彻底冲刷一遍的……灭顶之灾！
韩重进看也不看那些哭嚎的蝼蚁，他最后的目光，越过混乱的广场，投向皇宫深处，那座如同巨兽般蛰伏在黑暗中的昭狱方向。那里，关着他的嫡长子，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太子韩乾。
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在他那双被血丝和暴戾充斥的眼底深处，极快地掠过。是恨？是悔？还是更深沉的猜忌？
他猛地收回目光，眼中只剩下被鲜血和背叛彻底冰封的、永不融化的极寒。
“至于太子韩乾，未能及时预料石钟秀谋反之变故，防范不力，导致今日之祸……”韩重进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如同在宣判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囚于黑水死牢，非朕亲命……永世不得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