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了一下。陈默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秦岭地图**。
他没点开，也没回复。把手机塞进唐装内袋，拉上工具箱的拉链。黄纸残片已经收好，背包也检查完毕。天刚亮，空气潮湿，他站在殡仪馆后院门口，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工作室走去。
工作室在老街尽头的一栋二层小楼里。推开门，胖虎正坐在电脑前啃饼干，面前摆着三台显示器。一台放着直播回放，一台是后台数据，另一台刷着本地殡葬协会的微信群。
“哥！”胖虎抬头，“爆了！真的爆了！”
陈默脱下外套挂到椅背，走到电脑边。播放量显示：1,276,304。粉丝数从八千涨到五万八。私信页面不断弹出新消息，订单排到了半个月后。
“城东小区半夜哭声”“祖坟迁坟僵硬”“老人去世三天不腐”……各种求助信息刷屏。
胖虎指着微信群说：“群里都在转你那个视频。有人夸，也有人说你搞表演。”
陈默没说话，点了杯茶。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新评论：“这哥们儿真有本事，我表叔住那栋凶宅附近，说最近晚上安静多了。”
话音未落，另一条评论顶了上来：“别信，剪辑出来的。铜钱自己飞？当观众傻？”
账号昵称是“风水界星巴克”，头像挂着金丝眼镜和罗盘。
胖虎皱眉：“这人谁啊？”
“吴半仙。”陈默端起茶杯，“以前跟我父母一起做过项目，后来跑了。”
“他直播间现在就在说你。”胖虎点开链接。
画面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坐在红木桌后，手里拿着电子测距仪。
“各位看清楚了。”吴半仙对着镜头笑，“所谓铜钱震动，用磁铁遥控就能实现。八卦镜反光？调色软件拉个亮度就行。真正的术法讲究清净无为，哪有时间架三个机位拍短视频？”
他身后墙上挂着“风水界泰斗”的锦旗，桌上摆着财神像。
弹幕迅速刷出：“骗子”“网红装大师”“靠特效吃饭”。
其中不少账号头像相同，发言节奏一致，明显是水军。
胖虎立刻截图保存，又打开原始录像文件，逐帧比对。他找到一段未剪辑的画面：铜钱串在镜头转向之前就已经开始晃动，而当时摄像机还对着天花板。
“证据有了。”胖虎冷笑，“等会就发出去。”
陈默看着屏幕，手指轻轻擦过右眼角。朱砂痣有点发烫，但他没发动读心术。他知道吴半仙在想什么——怕自己抢生意，怕客户流失，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打破规矩。
可他不想争。
“让他们说去吧。”他说完，打开手机相册，把“秦岭地图”四个字截图备份，然后删掉了原短信。
胖虎愣了下：“你不回应？”
“回应什么？”陈默靠在椅背上，“做得多，骂得多。做得少，没人理。这是常事。”
话音刚落，微信又响。是另一个同行发来的语音。
“老陈啊，听说你接了个大单子？客户要修缮老宅，想找专业团队配合。我们之前合作过几次，这次能不能优先考虑我们？”
语气客气，但陈默听得出试探。这些人之前从不联系他，现在却主动递橄榄枝。
他知道为什么。
名声起来了，有人想踩，也有人想蹭。
下午三点，胖虎把无剪辑证据发到微博和抖音。视频对比清晰，时间戳完整。很快，一些技术博主转发分析，认为“特效论”站不住脚。
支持的声音开始回升。
但微信群里的风向变了。几个老资格殡仪师私下建了小群，转发吴半仙的直播片段，称陈默“破坏行业肃穆性”，建议客户“不要找网红办事”。
一家连锁殡仪公司宣布，不再与陈默共享资源。另一家则贴出告示：“本店拒绝任何形式的直播记录服务过程”。
陈默看到了这些消息。他没生气，也没解释。只是打开直播平台，准备晚上的例行直播。
四点五十分，他调试设备。手机支架上的微型八卦阵泛着微光。胖虎在一旁检查网络信号。
“哥，你说这些人干嘛非要针对你？”胖虎一边插线一边问，“你也没抢他们饭碗。”
“因为你不一样。”一个陌生声音从门口传来。
两人抬头。是个穿灰色中山装的老者，提着布包站在门口。
“我是市殡葬协会的王建国。”老人走进来，“昨晚我去看了那栋老宅。墙角蜘蛛网还在，但阴气没了。你确实清干净了。”
陈默点头，请他坐下。
“可正因为你能清，他们才怕。”王建国说，“几十年来，大家都按老办法走流程。超度、焚香、送灵。没人敢碰邪祟，也没人真懂怎么破阵。你一出手就是七星涤秽阵，连陶瓮埋在哪都看得准。这让很多人觉得自己像个摆设。”
他顿了顿：“吴半仙今天在会上提议，要把‘禁止直播殡仪过程’写进行业守则。”
陈默笑了下：“他管得了协会，管不了平台。”
“但他能影响客户。”王建国起身，“小心点。有些人不会只动嘴。”
老人走后，工作室安静下来。
胖虎盯着屏幕：“我们要不要反击？”
陈默拿起手机，翻到吴半仙的直播间。正在讲解“寻龙尺”的使用方法。镜头前摆着一把金属尺，连接着小型显示屏。
“这就是真正的风水仪器。”吴半仙说，“比那些哗众取宠的铜钱靠谱多了。”
陈默盯着那把尺子看了几秒。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铜钱串。
七枚铜钱安静地挂着。
他知道那把寻龙尺里藏着GPS模块，根本不是传统法器。他也知道吴半仙办公室供着财神像，桌上放着拍卖行名录。
但他没揭穿。
现在还不是时候。
五点五十五分，他打开直播。画面出现时，背景是工作室的白墙，桌上摆着罗盘和残书。
“今天讲讲养尸粉的识别方法。”他开口。
弹幕很快滚动起来。
“支持默哥！”
“吴半仙嫉妒你！”
“别理那些酸葡萄！”
也有质疑声：“是不是剧本？”“真有锁魂线发光？”
陈默继续讲课，仿佛没看见。
六点整，吴半仙的直播间突然断播。他的助手发公告：“设备故障，暂停更新。”
陈默看了一眼，关掉页面。
胖虎凑过来：“是他自己关的？”
陈默没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手机角落——刚刚，他收到一条系统提示：**您关注的用户“吴半仙”已注销直播账号**。
他放下手机，端起茶杯。
窗外，夕阳照进屋子，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