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巾动了。
陈默后退半步,左手掐诀贴在胸前。铜钱串握在右手,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他盯着那口黑棺,棺盖缝隙里的白布又动了一下,这次更明显,像是有人从里面轻轻掀开一角。
罗盘指针还在转,最后停在正下方。
他没再犹豫,右手一甩,镇魂布条缠上左臂。布面粗糙,沾着朱砂和符灰,碰到皮肤时有些发烫。背包打开,桃木梳拿在手里,他走到棺前,蹲下身。
“三清在上,邪祟退散。”
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他用桃木梳轻敲棺沿三下。
第一下,无声。
第二下,木头震动。
第三下,布巾猛地一掀,露出半张脸。
眼眶是空的。
皮肤青白泛灰,嘴唇发黑,眼球不见了,只剩两个深洞。但这张脸还活着,嘴角抽动,像是想笑,又像是要咬人。
陈默抬手,一枚铜钱飞出,贴在棺盖裂缝处。铜钱浸过朱砂,边缘刻着“天师亲授”四字,刚一接触木头,就发出“滋”的一声,冒出一缕黑烟。
棺体抖了一下,不动了。
布巾缓缓落回原位。
他没松劲,反而更紧盯着那枚铜钱。黑烟还在冒,越来越浓,带着一股腐肉味。他知道这招只能压一时,真正的邪祟还没现身。
腰间的铜钱串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预警,是共鸣。
祖传的感应告诉他,这具尸体被人动过手脚,不是自然死,也不是普通尸变。有人在这屋里做过法,用养尸粉引阴气,把死人当傀儡养着。
他站起身,后退两步,从背包里抽出一张黄纸。纸上画着残缺的符纹,是从那本破书里拓下来的《镇尸咒》。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洒在符纸上。
血落纸面,符纹亮起一道暗红光。
他将符纸拍向棺盖中央。
轰!
一声闷响,像雷在地下炸开。整间地下室晃了三下,墙皮簌簌掉落。棺上的铜钱崩飞出去,钉进对面墙壁,只剩一点边缘露在外面。
棺盖裂了道缝。
里面传出“咯咯”的声音,像喉咙被掐住的人在笑。
陈默没动。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刚才那一击不是为了封印,是为了逼它出声。有声就有形,有形就能锁。
他闭眼,读心术启动。
不是对活人用的,是对残留意识。只要尸体生前有过执念,哪怕被邪术控制,也会留下一丝念头。他把手按在地上,指尖触到砖缝里的养尸粉。
脑子里闪过画面——
一个男人躺在地上,胸口插着刀,眼睛睁着。
老妇人跪在他身边,嘴里念着什么。
香炉腾起黑烟,烟里有个影子在动。
画面断了。
但他已经知道问题在哪。
这尸体根本不是病死的。是被杀的。而那个老妇人,根本不是来请他处理后事的。她是来借他的术,激活这具尸体。
他睁开眼,看向门口方向。
那里没人。
但他能感觉到,有人在看着。
他没管,转身从背包里拿出残书。书页翻动,停在一页泛黄的纸上。上面写着《拘魂引》三个字。
他撕下那页纸,压在棺首下方。
然后掏出七枚铜钱,按北斗七星的位置围住黑棺。每放一枚,口中念一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最后一枚落下,地面微微震颤。
棺内的声音消失了。
连空气都安静下来。
罗盘指针还在偏西北,但不再乱转。供桌那边,香烟原本笔直升起,现在歪了,像被风吹过。可这地下室没有风。
他走过去检查香炉。
香还在烧,但烟往下沉,钻进地板缝隙。他蹲下,看到地砖上有细小的裂纹,排列成环形。这不是自然开裂,是人为刻的阵法痕迹。
有人在这里布过控尸阵。
而且时间不长,最多三天。
他起身,重新查看地砖下的养尸粉。上次只看了客厅,现在发现这些粉末不止一处,沿着墙角延伸,一直通到主卧方向。
他顺着痕迹走到楼梯口,抬头看二楼。
门关着。
但他记得,老妇人离开时,走的是前门,没上楼。
如果她只是送委托书,为什么要在楼上留阵眼?
他掏出银针,在指尖一刺,滴了一滴血在门槛的粉末上。
血刚落地,立刻变黑,像墨汁化开。
他脸色变了。
这是“养尸续魄”用的邪法。要把死人炼成活尸,必须用至亲之血做引。也就是说,这个李志远,是被自己奶奶亲手献祭的。
难怪殡仪馆不敢来。
难怪警察写了心梗就走。
他们不是不知道有问题,是根本不敢碰。
他回到地下室,站在棺前。
现在尸体暂时被镇住,但只要阵法不毁,早晚还会动。而且这种邪法一旦启动,会不断吸周围人的阳气,住过这屋的人都活不长。
他必须找到阵眼。
正要动手拆地砖,忽然察觉不对。
棺盖上的裂缝,正在慢慢合拢。
刚才他用《镇尸咒》打出的裂痕,居然在自我修复。
他盯着那道缝,伸手摸上去。
木头表面湿润,像是渗出了水。可这地下室干燥得很,不可能返潮。
他收回手,指腹一抹,是血。
棺材在流血。
他立刻后退,抓起桃木梳横在身前。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脚步声。
不是楼下,是楼上。
缓慢,稳定,一步一步,朝主卧走去。
他没追。
他知道现在上去等于送死。阵眼没破,对方占地利。他得先搞清楚这法术的源头。
他盘膝坐下,背靠墙壁,手中攥着残书那页黄纸。
刚才读心术看到的画面太短,信息不够。他需要再试一次。
他闭眼,手指再次按进养尸粉中。
脑海里画面闪现——
老妇人跪在香炉前,手里捧着一碗血。
她念着咒语,血倒入炉中。
火焰腾起绿色,映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她说:“儿子,妈给你报仇……”
画面又断了。
但他听清了那句话。
报仇?
为谁?
他睁开眼,呼吸变重。
事情不对。
这单子不是简单的驱邪。
是复仇局。
他低头看手中的黄纸,符纹还在微弱发光。
他还不能走。
必须先把棺中尸彻底定住,否则一旦他离开,这东西就会冲出来杀人。
他站起身,从背包最底层取出一个小布袋。打开,倒出七根红线,每根线上穿一枚铜钱。这是外公留下的“锁魂线”,专克怨尸。
他将红线绕棺七圈,每绕一圈念一遍咒。
第七圈刚完,棺内传出一声惨叫。
不是人声,像是野兽被撕裂时的嚎叫。
接着,一切归于寂静。
他松了口气,擦掉额头的汗。
暂时稳住了。
他收起工具,重新检查地砖。这一次,他在东南角发现一块活动砖。撬开一看,下面埋着一块青铜片,刻着半个符文。
他认得这个符。
是“唤灵阵”的核心部件。
只要凑齐三块,就能召出死者残魂,甚至操控尸体作战。
他把青铜片放进背包,站起身。
这时,楼梯的脚步声又响了。
还是那样慢,一步一停。
走到一半,停住了。
然后,一只干枯的手扶上了栏杆。
手指苍白,指甲发黑。
那人没下来。
就在上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