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手机扣在桌上，摄像头断电后的黑色镜孔像一只闭着的眼睛。他没再看它第二眼，手指已经捏住改装好的镜头环，红墨水画的微型八卦阵干得很快。测试时画面清晰，可绿光闪了一下，不是错觉。
他收起设备，打开房管群。消息刚发出去，胖虎立刻回了表情包——一个举着铁锹的卡通人。接着打字：“已清空所有录屏，连缓存都格式化了。”
陈默点头，关掉对话框。手机震动起来，私信接连弹出。有人问殡仪流程，有人求改运势，还有一条备注为“客户A”的消息跳出来。
“城西老槐街7号，三天死三人，殡仪公司不敢进门。酬金五万，只请你一人。”
后面附了两张照片。门框裂痕歪斜，像是被巨爪撕开。门槛上撒着暗红色粉末，颜色褪得发灰，明显是朱砂。拍摄时间显示是今早六点十七分。
陈默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拨通电话。
响到第七声才接通。那边是个女人的声音，沙哑低沉：“你看了？”
“谁让你找我的？”陈默问。
“我孙子死了，没人敢碰尸体。”她说，“他们说屋里冷得像冰窖，抬尸的人手僵了，摔了一跤。”
“为什么不报警？”
“警察来过，做了笔录就走了。医生写的是心梗。可……”她顿了顿，“香炉里的香自己烧起来了，半夜没人点火。”
陈默沉默片刻。“地址发我，下午三点，准时上门。”
挂了电话，他起身拉开抽屉，取出罗盘和银针包。铜钱串挂在腰间，触手微凉。残书静静躺在桌角，封面焦黑，翻动时发出脆响。
手机又响了。是胖虎打来的。
“默哥！”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你真接了那个单子？老槐街那地方邪门得很！前年有个搬家公司去拉货，进去四个人，出来三个，少的那个到现在都没找到！”
“我知道。”
“那你图什么？刚直播出事，这时候该低调！”
“术法是真的，躲不了一辈子。”陈默把桃木梳塞进背包，“昨夜我能镇住招魂幡，今天就能镇住凶宅。”
“可这单子太巧了！”胖虎压低声音，“你刚露脸，就有人送钱上门？万一是个套呢？”
陈默没回答。他想起镜面闪过黑影的瞬间，还有那句“你也看见了，对吧”。不是试探，是确认。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行动。
三点整，陈默走到老槐街口。阳光照在街道上，但巷子深处像是蒙着一层灰。路边店铺开着门，却没人走动。晾衣绳垂着空衣架，风吹不动。
一棵老槐树横在巷中，根系拱起地面，树皮裂成蛇鳞状。树下石墩刻着几道线条，被青苔盖住大半。他蹲下看了一眼，那是半个镇魂符。
再往里走五十米，七号院就在尽头。铁门半开，锈迹斑斑，一只门环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扭曲的铁钩。地上有纸钱灰烬，散成一圈，风过也不扬。
他伸手摸门框。指尖刚触到木头，一股寒意顺着指骨往上爬。皮肤刺痛，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他收回手，掌心留下一道淡红印子。
这不是普通的怨气残留。
他从唐装内袋取出罗盘。指针晃了一下，指向西北角。那里是屋子主卧方向。死气聚而不散，说明不止一具尸体停留过。
腰间铜钱轻响。他左手掐诀绕身一周，口中默念：“三清护我，百邪不侵。”
推门进去，院子里长满杂草，花坛塌了一半。正屋门虚掩着，门缝贴着一张黄符，边角卷起，墨迹晕开，像干涸的泪痕。
屋内家具积满灰尘，唯独客厅中央的供桌干净。香炉插着三支白香，烟缕笔直上升，在空中凝成一线，不散。
墙上挂钟停在2:47。民间称这个时间是鬼交时。
他蹲下检查地板缝隙。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有暗红色粉末，混着细沙。凑近闻了一下，有辰砂味，还有一点腥气。这是养尸粉，常用于控尸术中。
背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身，门口站着个穿黑纱的老妇人，手里拎着布包。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你是……陈师傅？”她问。
“我是。”
她抖着手递来一份委托书。“我孙子李志远，三天前在这屋里过世。医院不肯收，殡仪馆也不敢来。我想请您……把他送走。”
陈默翻开文件。死者28岁，死因突发心梗，家属拒绝火化。尸体暂存地下室。
“为什么不去殡仪馆？”他问。
“他们说……尸体太冷，像从冰窟捞出来的。抬的人手麻，差点摔了棺材。”老妇人低头，“而且……香炉里的香，没人点会自己燃起来。”
陈默合上文件。“我可以接手，但要按规矩来。先验尸，再净身，最后起棺送灵堂。”
“您做主……”她后退一步，脚绊到椅子腿。椅子倒地，发出巨响。
整栋房子震了一下。
天花板簌簌掉灰，墙角裂缝扩大了一分。供桌上的香烟依旧笔直，没有一丝晃动。
老妇人扶着门框站稳，转身离开。出门时没说话，也没回头。
陈默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远去。直到确认她出了院子，才打开背包。
银针、桃木梳、镇魂布条一一摆好。他架起改装过的摄像头，镜头对准操作区。
“这次不开播。”他低声说，“但得留记录。”
做完准备，他走向通往地下室的门。木门老旧，把手生锈。握住的瞬间，铜钱串剧烈震动。
他深吸一口气，拧动把手。
门开了。
阶梯向下延伸，墙壁湿滑，水珠顺着砖缝滴落。空气中有股腐味，混着淡淡的血腥。
走到一半，他停下。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定格在正下方。
尽头是一口黑棺，停在房间中央。棺盖没合严，露出一角惨白布巾。
他迈步向前。
脚踩在最后一级台阶时，布巾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
是里面的东西，轻轻掀开了盖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