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洒在华阴县斑驳的城墙上,将砖缝里的青苔都染得发暗。
萧璟勒住乌骓马的缰绳,身后的慕容婉和林如瑜也跟着停了下来,三人鼻尖同时萦绕起一股混杂着尘土与霉味的气息——这便是离落魄谷不远的华阴县,本该是商衢要道的古城,在藩镇割据的乱世里,只剩满街萧索,连叫卖的小贩都无精打采地缩在墙角。
“赶了半日路,肚子早空了。”慕容婉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素色衣裙上沾了些路途的尘土,却依旧难掩清丽。
林如瑜的脸色比往日好了些,她轻轻点头:“前面似乎有热闹,或许能问到哪家酒家干净些。”
三人顺着人流往前走,喧闹声越来越清晰,尽头竟是县衙门口。
一面鼓被敲得震天响,一个身着粗布短褂的青年跪在鼓前,额头磕得红肿,声嘶力竭地喊着“冤枉”,周围围满了驻足的百姓,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萧璟拉过一个挑着菜筐的老汉,拱手问道:“老伯,这是出了何事?”
老汉叹了口气,往人群里缩了缩,压低声音道:“造孽啊!李家十二口一夜之间全没了,就剩这个义子李来福逃了出来,这不正击鼓鸣冤嘛。”他顿了顿,眼神瞟向街对面的一处高门大院,“还能是谁干的?定是那王家的王阙贵!就因为李家的羊啃了他家几棵秧苗,先是逼死了李家大儿媳,如今竟下了灭门的毒手!”
萧璟眉头一皱,慕容婉已是气得柳眉倒竖:“光天化日,竟有这等事?”
林如瑜轻轻攥住手帕,眼底满是不忍。
两个月前,连续几天的大雨,像是要把华阴县给泡透。从清明下到夏至,淅淅沥沥的雨丝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在古城的青瓦上、城墙下,也罩在李济生那颗沉甸甸的心上。
他家的羊圈就建在村东头的土坡下,连日的暴雨冲刷得坡土松软,昨夜一声闷响,半面土墙轰然倒塌,二十多只山羊趁着混乱,撒欢似的冲进了村里的地里。
天刚蒙蒙亮,李济生就披着蓑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村里追羊。
泥水溅满了他的裤腿,草鞋里灌满了泥浆,每走一步都格外费力。
当他追到村西头的玉米地时,心彻底沉了下去——王阙贵家那三十亩玉米地,绿油油的玉米苗刚长到膝盖高,此刻却被羊群啃得东倒西歪,不少幼苗连根被刨起,泥水地里满是羊蹄的印记。
“造孽啊……”李济生瘫坐在田埂上,双手插进泥里。
他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从没跟人红过脸。
这羊啃了庄稼,理亏在他,他心里盘算着,等雨停了就去王家赔罪,该赔多少粮食就赔多少,实在不行,就把家里最肥的羊牵去抵账。
可他没等到雨停,王家的人就先来了。
午后雨势稍歇,村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李济生抬头一看,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王阙新带着二十多个精壮汉子,个个手持棍棒,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李家大院。
领头的王阙新穿着短打,腰间别着一把弯刀,脸上横肉抖动,一看就来者不善。
这“青苗会”说是保护庄稼的民间组织,实则是王家的私人武装。
王阙新是王阙贵的亲哥,在村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角色,连村长见了他都要让三分。
李济生赶紧迎上去,脸上堆着讨好的笑:“阙新大哥,实在对不住,我家的羊闯了祸,啃了王家的玉米地。您放心,损失我一定赔,绝不含糊。”
王阙新抱着胳膊,斜着眼睛打量着李济生,皮笑肉不笑地说:“赔?李老头,你知道这地是我家三弟的命根子不?他在城里做买卖,特意托我照看,你倒好,让羊把地祸祸成这样。”他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银子,少一文都不行。”
“三……三十两?”李济生的声音都抖了。
他种了一辈子地,一年忙到头,除去苛捐杂税,能落下的也就三十两银子。三十两,相当于他一年的收成。
“阙新大哥,这价码也太离谱了。不过是些玉米苗,我赔您粮食,或者我帮您重新补种,您看行吗?”
“少废话!”王阙新一脚踹翻了院角的鸡笼,鸡飞狗跳的混乱中,他的声音格外刺耳,“这三十两,不光是庄稼损失费,还有我们青苗会兄弟的误工费、我三弟的精神损失费。你要是赔不起,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李济生知道,跟王家没道理可讲。
王阙贵在华阴县的势力,就像这连绵的雨一样,无孔不入。
王阙贵早年是武安军的偏将,虽说后来因喝酒误事被解职,但军中的旧部还在,县里的官差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
他大哥王阙新手握青苗会,是地面上的“治安扛把子”。
三弟王阙飞在县衙当捕头,黑白两道通吃。
最厉害的是他大儿子王瑞,在西京刑部当司事,天天跟高官打交道。这样的家世,别说他一个普通农户,就算是县里的豪绅,也不敢轻易招惹。
接下来的几天,李济生东奔西走,求亲告友,可谁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眼看着王家给的期限越来越近,王阙新每天都带着人来家里骚扰,砸坏了门窗,还扬言要把他的小孙子抢走抵债。
李济生急得头发都白了,夜里躺在床上,听着老伴的哭声,心如刀绞。
“爹,要不我去王家求求情吧。”大儿媳张氏端着一碗稀粥走进来,轻声说道。
张氏刚嫁过来第三年,长得端庄秀丽,性子也温顺,平日里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知道公公的难处,也听说王阙贵虽然蛮横,但对女眷或许会手下留情。
李济生看着儿媳,眼圈一红:“不行,王家那地方就是虎穴,我不能让你去受委屈。”
“爹,现在没别的办法了。”张氏把粥放在桌上,“我去跟王老爷好好说,求他宽限几日,或者少要些银子。我一个妇道人家,他总不至于太为难我。”
第二天一早,张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裙,揣着一把剪刀——那是她陪嫁的物件,也是她最后的底线——跟着王家的人去了王家大院。
王阙贵正在客厅里喝茶,见到张氏,眼睛顿时亮了。
他绕着张氏走了几圈,鼻子里发出轻佻的哼声:“李老头倒是有个好儿媳。你来求情?可以啊,只要你留下来伺候我几天,那三十两银子就当我给你的零花钱。”
张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连连后退,双手紧紧攥着怀里的剪刀:“王老爷,我是来为公公求情的,您要是再胡说,我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王阙贵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胳膊,“在这华阴县,还没人敢对我不客气。你乖乖听话,好处少不了你的;要是不识抬举,我让你全家都不好过。”
张氏看着王阙贵那张油腻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猛地从怀里掏出剪刀,对准自己的胸口,声音颤抖却异常坚定:“我是李家的媳妇,宁死也不会受辱!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王阙贵以为她只是吓唬人,依旧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小美人,别跟我玩这套,我不吃……”
话没说完,就见张氏双眼一闭,猛地将剪刀刺进了自己的胸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裙,也溅在了王阙贵的锦袍上。
王阙贵愣在原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张氏,眼神从惊讶变成了慌乱。
他赶紧让人把张氏的尸体抬走,又封锁了消息,派人去李家谎称张氏是突发恶疾暴毙。
李济生赶到王家时,张氏的身体已经凉了。
他抱着儿媳的尸体,当场就昏了过去。
醒来后,他看着哭成泪人的老伴和年幼的孙子,心如刀绞。他想去县衙告状,可刚走到县衙门口,就被捕头王阙飞拦了下来:“李老头,别自寻死路。我哥说了,给你十两银子安葬,这事就到此为止,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在王家的权势面前,李济生的悲愤显得那么无力。
他只能咬着牙,用王家给的银子安葬了张氏,把仇恨深深埋在心底。可他不知道,这只是悲剧的开始。
王阙贵因为闹出人命,心里也憋着一股火,他觉得是李家让他丢了面子,也坏了他的名声。
他跟王阙新商量:“这李家留着始终是个隐患,不如干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恰好此时,北晋朝廷正在清剿各地的“乱民”,华阴知县正愁找不到政绩。
王阙贵眼珠一转,一个毒计涌上心头。他以曾是武安军偏将的身份,主动向县衙请缨,要求组织团练配合清剿山匪。
知县正求之不得,当即任命他为团练头领,拨给他五十套官兵号服和一批兵器。
这年七月十五,鬼节。
夜色如墨,李济生一家老小刚吃过晚饭,准备休息。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撞门声,伴随着“奉令剿匪”的喊杀声。
李济生赶紧披衣下床,还没走到门口,就见院门被撞开,五十多个穿着官兵号服的团练冲了进来,手中的刀枪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王阙贵一马当先,指着李济生厉声喝道:“李济生!你私通敌国赵国,罪该万死!”“你胡说!”李济生气得浑身发抖,“我世代都是良农,从没跟什么乱民有过往来!”“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王阙贵一挥手,手下人立刻从怀里掏出几面绣着辽国图腾的旗帜和一本名册,“这就是罪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一夜,李家大院里充满了哭喊和惨叫。李济生的老伴被乱刀砍死,小孙子被活活摔死,几个儿子为了保护家人,也都倒在了血泊中。王阙贵站在院中央,看着满地的尸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直到确认李家上下十二口人无一生还,他才让人放了一把火。
熊熊大火照亮了夜空,将李家大院烧成了一片废墟。
第二天,王阙贵带着“罪证”去县衙报功,谎称自己剿灭了一伙勾结敌国的乱民。
知县大喜过望,当即写了奏折为他请功,还赏了他五十两银子。
华阴县的百姓们路过李家的废墟,都忍不住叹气,可看着王家那耀武扬威的模样,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王阙贵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忘了李济生还有个义子叫李来福。
李来福是个孤儿,前年被李济生收养,平日里靠帮人赶车为生。那天他恰好去邻县送货,没能及时回来。当他赶车回到华阴县,看到李家的废墟和乡亲们躲闪的眼神时,整个人都傻了。
“来福,你快逃吧!”邻居柳叔悄悄拉着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王家势大,你斗不过他们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来福跪在废墟前,看着烧焦的梁柱和散落的残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鲜血从指缝中流出,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
“爹,娘,哥哥嫂子,还有小侄子,你们等着,我一定为你们报仇!”他擦干眼泪,把柳叔塞给他的干粮揣进怀里,匆忙向华阴县城方向走去。
他知道,前路凶险,但为了李家十二口人的冤魂,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绝不会退缩。
三人正凝神听着事件的来由,县衙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衙役簇拥着一个睡眼惺忪的知县走了出来,正是华阴知县朱宗澍。
他穿着皱巴巴的官袍,满口豫北口音骂骂咧咧:“哪个混小子敢在晌午击鼓?扰了本官的好梦!”
李来福一见知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膝行几步哭道:“大人!我要状告王阙贵!他昨夜率人杀我李家满门十二口,放火毁尸灭迹,求您为我做主啊!”
朱宗澍打了个哈欠,瞥了他一眼:“哦?有这等事?来人,把王阙贵给本官传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个身着锦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便大摇大摆地来了,身后跟着四五个精壮的家丁。他便是王阙贵,曾是武安军偏将,如今虽解职居家,在华阴县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王阙贵对着朱宗澍拱了拱手,眼角都没瞟李来福一下:“不知朱大人传唤,有何吩咐?”
“堂下李来福告你杀他全家,可有此事?”朱宗澍敲了敲惊堂木,声音倒是提了几分。
王阙贵故作惊讶地回头看了眼李来福,嗤笑一声:“大人说笑了。昨夜我奉您的命令清剿山匪,那李家本是匪贼窝点,想来是匪贼逃窜时杀了李家的人,火也是他们放的,与我何干?”
“你胡说!”李来福气得浑身发抖,“我左邻右舍都能作证,是你带着人闯进我家的!”朱宗澍点点头:“来人,去传李家的邻居来作证。”可等衙役回来,却只带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庄稼汉,其余人都推说身体不适,不肯前来。
那庄稼汉是李家的邻居柳叔,他站在堂下,头埋得低低的,说话都打哆嗦:“大……大人,昨儿个我全家睡得早,啥……啥都不知道。”
“柳叔!”李来福急得大喊,“上午你还跟我说,亲眼看见王家的人围了我家,怎么现在改口了?”
柳叔脸色涨得通红,羞愧地别过脸:“来福,对不住……我们斗不过他。”
王阙贵在一旁冷笑:“大人您看,这分明是他诬告陷害!”
朱宗澍见状,不耐烦地敲了敲惊堂木:“来人,把李来福押入大牢,明日再审他个诬告之罪!”
衙役们一拥而上,拖着哭喊的李来福就往牢里走。
围观的百姓纷纷摇头叹息,却没人敢多说一句——王家的势力,在华阴县早已是天。
“这狗官!这恶霸!”慕容婉气得直跺脚,若不是林如瑜拉着,差点就要冲上去。
萧璟脸色阴沉,沉声道:“别冲动,光靠蛮力没用。我们先找家客店住下,从长计议。”
三人找了家僻静的客店,刚安顿好,萧璟便打定主意:“今夜我潜入县衙,先把李来福救出来再说。”
夜幕降临,华阴县陷入一片沉寂,唯有县衙的灯笼还亮着。
萧璟换上夜行衣,身形如狸猫般掠过屋顶,悄无声息地落在县衙后院的梧桐树上。
客厅里传来杯盏碰撞的声音,他凑到窗下,借着窗纸的缝隙往里看——朱宗澍正和王阙贵对坐饮酒,桌上摆着几碟小菜。
“朱大人,这李来福留着始终是个隐患,还请您多费心。”王阙贵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推到朱宗澍面前,袋子落地时发出“哐当”的声响,显然是满满一袋银锭。
朱宗澍眼睛一亮,连忙揣进怀里,笑道:“王兄客气了,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他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子,就算死在牢里,也没人会追究。”
萧璟听得怒火中烧,待王阙贵走后,他悄悄摸向地牢。
两个狱卒正趴在桌上打盹,嘴里还哼着小调。
萧璟指尖弹出两枚石子,精准地击中两人的穴位,狱卒闷哼一声便倒在桌上。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铁丝,三两下就打开了牢门。
牢房里阴暗潮湿,李来福被铁链锁在墙角,浑身是伤,早已奄奄一息。
萧璟快步走上前,解开他的锁链,将他缚在背上,借着夜色的掩护,纵身跃上墙头,几个起落便出了县衙。
回到客店,萧璟将李来福放在床上,取出金创药仔细为他敷上,又喂他服下一颗凝神丹。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李来福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少年,先是一愣,随即挣扎着要起来:“你是……”
“别动,你伤得很重。”萧璟按住他。
李来福上下打量着萧璟,眼神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颤声问道:“公子……你身上是不是有块刻着‘萧’字的玉佩?”
萧璟心中一惊,从怀里摸出玉佩:“你怎么知道?”
“公子!真的是你!”李来福抱着萧璟的腿,放声大哭,“我找了你整整五年啊!我还以为你……”
萧璟被他哭得莫名其妙:“你认识我?我叫萧璟,可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只知道自己被西山五鬼所救。”
“公子,你是河东节度使萧沛霖的儿子啊!”李来福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五年前你随父亲出征,不慎落下悬崖,我一路找你到崖底,却没见你的踪影。后来我不敢回府,就在华山附近漂泊,前年在华阴病倒在雪地,被李济生老爷救了下来,收为义子。”
萧璟心头巨震,父亲、节度使……这些陌生的词汇在他脑海中盘旋,却始终没有丝毫记忆。
他拍了拍李来福的肩膀:“李家的仇,我帮你报。现在情况危急,我们必须立刻出城。”
他刚转身要去叫慕容婉和林如瑜,却发现两人已穿戴整齐站在门口。
“我们都准备好了。”慕容婉晃了晃手中的剑,眼中满是坚定。
萧璟点点头,拿出一锭银子给客店掌柜,让他帮忙找辆马车。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门口,萧璟将李来福扶上车,一行人连夜赶往城门。
“站住!此时未到开城时辰,你们是什么人?”守城的头领拦在车前,眼神警惕。
萧璟跳下马车,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军爷,我这位家人得了急症,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求您通融一下,让他出城见爹娘最后一面。”
头领掂了掂银子,掀开帘子看了眼面色苍白的李来福,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赶紧走,别在这碍事。”
城门缓缓打开,马车驶出城去,一路疾驰,直到离华阴县数十里才停下。
“你们带着来福先往落魄谷走,我去去就回。”
萧璟翻身上马,乌骓马长嘶一声,便朝着华阴县的方向奔去。
慕容婉和林如瑜对视一眼,都明白他要去做什么,只是静静等候。
约莫一个时辰后,华阴县西郊的王家庄突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连夜空都被染成了红色。
又过了半个时辰,萧璟策马归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火气,神色平静:“我们走吧。”
第二日清晨,华阴县便传遍了消息——王家庄昨夜突发大火,王阙贵一家十余口尽数葬身火海。
百姓们都说,这是王家坏事做绝,遭了天谴。
只有萧璟一行人心知肚明,那冲天的火光,是迟来的正义,是李家十二口人的冤魂得以安息的见证。
马车一路驶向落魄谷,朝阳洒在车帘上,温暖而明亮,仿佛预示着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