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里有事，一连几个晚上我都是折腾到很晚才能入睡。琢磨下学期怎样才能把晓雯姐留住。我的想法非常可笑，我不过是一个学生，如果学校安排她教下届的学生，我怎么可能留得住她？虽然我也明白这一点，可就是不甘心。
一天夜里，我又折腾到半夜也没有睡意。越睡不着麻烦事越多，我从铺上爬起来，到外面上厕所。来到院子里，发现宿舍的东边有火光。地质队的女职工、我们班的女生、晓雯姐都住在那边。紧挨着女宿舍的是放岩芯的仓库，岩芯仓库是用木板钉的简易房。
难道是岩芯仓库出事了？我急忙跑过去看个究竟，果然是岩芯仓库着火了。这时火苗正在往上窜，风把火焰吹向女宿舍这边。我一看，这还了得，不顾一切地敲着女宿舍的窗户，大喊：“失火了！快起来！快起来！”然后又去敲男宿舍的窗户。见男宿舍的灯亮了，我又往女宿舍这边看，让我吃惊的是女宿舍没有一个人出来，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跑了回来。
原来女宿舍的门在里面用门栓插着，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住在女宿舍的人没有拔出门栓就往外挤，所以打不开门。情况危急，我又担心晓雯姐，所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对里面的人说：“你们往后退一退！”然后用全身力气，一脚把门踹开。
门开了，里面的人蜂涌而出，她们只穿着背心和裤头。晓雯姐还好，穿了衬裤和一个小背心。我心想，如果火烧过来，她们连穿的衣服都没有了。想到这里，我冲进女宿舍，来到最里面的房间，推开窗户，把她们的个人用品全部从窗户递出来，然后又来到另外的房间。把东西都递出来之后，我拿起一个脸盆冲到水房，打了一盆水端回来，奋力往火上泼。
这时地质队的男职工和我们班的男同学也都端着脸盆、拎着水桶来救火。大火烤得一些人不敢近前，我接过他们手中装满水的盆和桶，不顾一切地一次又一次往前冲，把水都泼到火上，李建国随后也冲了上来。其他人在我们俩的带动下，也都不再退缩。
幸亏风不大，大火只烧着了女宿舍的屋檐就被扑灭了。见火被扑灭了，衣衫不整的女生和女职工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为了防止死灰复燃，男职工和男同学留下来清理火场，浇灭残余的火星。
忙活完了，有人回寝室休息，有几个人去厕所，我也去了一趟厕所。从厕所出来，月光下，我看见火场仍然冒出缕缕青烟，心里有些不踏实，没有马上回宿舍，在火场对面找个地坐下来继续观察。
没过多久，看见女宿舍出来一个人，借着月光，我看出那个人是晓雯姐。我以为她是上厕所，可是出了门，她马上背靠着墙，手捂着脸抽泣起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走过去小声问道：“姐，怎么了？”
听到我说话，晓雯姐马上把手从脸上移开，抬头看看我，然后突然扑到我怀里，脸伏在我的肩头，双手攀着我的肩膀，边哭边说：“少杰，我好害怕。”
晓雯姐还是第一次靠在我怀里，开始我有些手足无措，冷静下来后我搂着她的腰安慰她说：“姐，火已经扑灭了，大家都没事，你怕什么？”
晓雯姐抽噎着说：“少杰，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你发现火情，叫醒大家，就是大家都能死里逃生，如果有人被烧伤，脸上留下疤痕，对那些女生来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一生的幸福被彻底毁了。如果发生了这种情况我会负疚一辈子。要是有人没逃出来，就是我大难不死，我怎么向学校领导交待？怎么向学生家长交待？所以我越想越怕。”说完晓雯姐伏在我的肩头哭泣，泪水打湿了我的肩头。
“姐，你担心的事不是没有发生吗？你还难过什么？”我继续安慰晓雯姐。
“少杰，是你让大家躲过一劫！”晓雯姐在我耳边小声说。“我的好弟弟，姐一辈子都要感谢你！”
“姐，这不算什么，只不过是凑巧让我看到了。”我怕时间久了再有人出来，看到我们拥抱在一起，在晓雯姐耳边说，“姐，都是后半夜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万一有人出来看到我们……”
晓雯姐放开了我，问：“你怎么还没休息？”
“我看见火场还在冒烟，就留下继续观察一会儿。”
“反正我也睡不着，还是你回去休息，我留来观察。”晓雯松开了双臂放开我，与我拉开一点儿距离。
我朝火场方向看了一眼，发现还有两处冒着细细的青烟，说道：“姐，怎么能让你自己留在外面？我们过去看看，要是没什么事，咱们都回去休息。”说着我和晓雯姐朝火场走去，我用脚踩了几下冒烟的地方，烟马上全部熄灭了，便和晓雯姐各自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折腾了半宿，实在太困了，回到宿舍后我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我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看看手表已经是八点多了。还好，今天是星期天，晚起来一会儿也不耽误什么事。我从铺上爬起来，来到外面，见地质队的队长和书记正带领一些人在清理火场。他们都住在队部外面，不知道昨夜发生火灾，直到今天早晨队里才有人去通知他们。见到我，队长说：“听说是你昨晚最先发现火情的，把大家都喊了起来；救火时也是你最勇敢，出力最多。太谢谢你了。”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说。
书记说：“幸亏你发现得早，把火及时扑灭了。不仅人员平安无事，岩芯箱也保住了。如果岩芯箱也烧着了，岩芯混在一起，损失就更大了。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对你们的老师和工宣队的人说了，让他们回学校后把这件事向你们学校领导汇报。我已经让炊事员去老乡家买猪了，今天队里杀猪犒劳你们。”
“今天可以解馋了！”我非常高兴。然后和他们一起清理火场。把烧焦的木头和碎瓦清理掉之后，岩芯箱全部露了出来。因为火苗向上窜，所以没烧着放在地上的岩芯箱。
队长让大家把放杂物的仓库清理一下，把岩芯箱转移到那里。我也和他们一起忙活。这时晓雯姐也起床了，她叫来男同学帮忙转移岩芯箱。真是一个奇迹，木板做的岩芯箱竟然一个也没有烧着。怪不得书记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时地质队的几个女队员来到我身边，对我说：“陈少杰同学，谢谢你昨夜叫醒我们，还帮我们往外抢救东西。”
队长也说：“不仅是她们，我们全队的职工都应该好好谢谢你。”
不知为什么，晓雯姐只是看着我，并没有和他们一起表扬我。
清理完火场，队长把男职工留下来，帮食堂管理员杀猪，让女职工去买菜、买酒。
中午，地质队的食堂里坐满了人，每桌八个菜，十个当酒杯用的小碗。我和晓雯姐及另外八个同学坐一桌。两个炊事员抬过来一个装五十斤酒的酒桶和两箱啤酒。男职工把白酒分装在几个小酒桶里。地质队的书记手里拿着啤酒瓶，队长提着一个装白酒的小桶，他们一起先来到我和晓雯姐所在的餐桌前，给我们斟酒。晓雯姐说：“我不能喝白酒。”书记给她倒了一碗啤酒。我知道晓雯姐能喝白酒，不知为什么她不肯喝。
队长给我倒酒时，才倒了半碗，晓雯姐便拦住了他，说：“他是学生，喝不了那么多。”
好长时间也没喝酒了，我馋得要命，说：“一碗白酒没事。”
晓雯姐瞪了我一眼，说：“让你逞能！要是喝得钻到桌子下面，看谁抬你出去。”
同学们都笑了起来。队长马上把我的酒碗倒满，说：“这才像男子汉。”
书记和队长走了以后，晓雯姐担心地问：“喝完了这碗，他们再敬酒怎么办？”
“没事，来者不拒！”我满不在乎地说。
“越说你越逞能！”晓雯姐佯装不高兴地训斥道，然后又苦口婆心地说：“酒喝多了伤身体，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别逞能。”
斟完酒之后，队长和书记来到前面给大家敬酒。书记说：“昨晚多亏了陈少杰同学先发现了火情，叫醒了住在队部的人。大家一起扑灭了大火，使我们的损失降低到了最小的程度，我代表全体职工向来实习的长春金属矿产地质学校的师生们表示感谢！我和队长敬大家一杯！”书记和队长带头把碗端起来，喝了一大口。随后我也跟着喝了一大口。虽然碗里是啤酒，晓雯姐只是呷了一小口。
队长和书记对我和晓雯姐格外关注，敬完酒之后，他们又来到我们这个桌，见晓雯姐的酒只下去一点点，非让她再喝一口不可，晓雯姐只好又喝了一大口。他们又把晓雯姐的酒碗倒满，然后把我的酒碗也倒满了。书记说：“你是有功之臣，我们再敬你一杯。”他和队长拿过两个碗，各倒了一碗酒，与我和白老师碰了一下碗，他们一口喝掉一半。我也把碗里的酒喝掉一半。白老师瞪了我一眼，估计她是不高兴我一口喝了那么多。她仍然是只喝了一小口。
队长说：“还是陈少杰同学实在，毕业的时候，你一定要申请到我们队来，我们欢迎你这样的人。”
“好，我一定来。”我说。
接着队长和书记对全桌的人说：“来，我们一起干了碗里的酒。”说完他们又端起了酒碗，把剩下的一半喝掉。我怕晓雯姐不高兴，这次只把碗里的酒喝掉一半。其他同学也都喝了一大口。
队长和书记没坚持让我和晓雯姐把碗里的酒喝光，把我们的酒碗倒满之后他们就走了，再也没有到我们这个桌来。见没有外人了，其他几个男生大呼小叫地喝了起来，可是晓雯一直用眼睛盯着我，我只好像她那样一次喝一小口。趁其他同学不注意，晓雯姐倒掉自己碗里的啤酒，把我碗里的白酒倒入她碗里一半。对晓雯姐今天的举动我感到有些意外，平时在同学们面前她可从来没有对我特殊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