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看清她面目,心才稍稍定下。跟着见柳惜见从梁上跃下,那火折上的光晃了一晃。
原来方才那女子举剑乱砍之时,柳惜见便展开轻功在她身边游走,又趁机将门闩上了,那女子停剑之时,柳惜见翻身上了房梁,这时才现身。
那女子立定了身,看房中四处,再无第三个人。她大了胆子,到床畔俯身往床底看去,也是无人,余处已再无可藏身地。她方才听见男子声音,深信屋中有男人,这时不见,满腹惘惑,回身便与柳惜见道:“那男人呢,你藏哪儿了?”
柳惜见微微一笑,再拟成了方才的男子音道:“男人?你是说我吗?”
那女子看柳惜见张口发出的竟是男子声音,越发起疑,柳惜见再用男子声音说道:“你半夜三更的,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那女子惊愕不已,心中只想:“不男不女。”更比原先怕了,脚下不由得便往后退,柳惜见用本来声音说道:“你这会儿怕了?”
那女子听得柳惜见又用女子声音说话,兼之柳惜见说过树妖等语,她先入之见,以为柳惜见给妖怪附了身,又怕那妖怪会来吃自己,心内此时只逃走一个念头。
柳惜见看她面上神色变换不定,道:“你还不回去?”
那女子疑思不定,又恐“树妖”害自己,将手上剑鞘一挥,打向“树妖”胸膛。
柳惜见反手夺过那女子掷来的剑鞘,心头微愠,眼见那女子夺门欲逃,她运劲将那剑鞘投出,正击在那女子右边小腿上,那女子吃痛,一个踉跄跌在门上。她怕“树妖”追来,也不敢回头也不敢多歇,捡了剑鞘下了门闩拉门纵出。
柳惜见听得“当”一声,跟着见那女子身子跃出,摇了摇头,道:“胆子这样小。”手中火折子光亮又一下子暗了,柳惜见收了火折,去将门关上,仍回了床上睡觉。
次晨,柳惜见起身后,便去寻广惠与忘尘,她二人忙着送其他要回去的师太,也不及见她,柳惜见便自去斋堂取她三人的饭,回到半路时,一曾为她引路的小尼姑却匆匆跑来,道:“柳施主,固文师太同一位廖施主要见你,便在你住处呢,你快回去吧。”
柳惜见知必是为昨晚之事,暗道:“又来麻烦了。”打发走了那小尼姑,当下才慢悠悠回去。到时,广惠与廖云嫦、孟诗同那昨儿进到自己屋中来的女子皆立在庭中。
柳惜见再往里走,还见一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尼坐在阶沿上,年纪看去与广惠相差不多,知那便是固文师太。
广惠道:“惜见,过来见礼。”
固文起身,柳惜见看她面目慈和,眉目间并无伪饰,与见邹兼然时那感觉全不相同。当下恭恭敬敬给固文师太行过礼,又向廖云嫦见礼,对金、孟二人也行了平辈之礼。这才邀众人进屋。
柳惜见屋中只一张凳子,便让了给固文坐。
广惠先道:“固文师太,海夫人,你们寻惜见,说是要一样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
柳惜见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寻思:“要一样东西?”
廖云嫦望瞧柳惜见,道:“柳惜见,昨儿珑悦到你这里来,丢了一样东西,你可曾见过?”
柳惜见转眸去看那昨儿闯进她屋的女子,道:“你叫珑悦?”
金珑悦颇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她昨儿在庵门前遇到柳惜见,与她理论不过,便想在夜间将柳惜见擒了,好拿去换金化机,谁知到了柳惜见住处,给柳惜见变声吓到,惊魂不定回来后,叫醒孟诗同另一个伙伴,将所遇与二人说了。
孟诗于柳惜见所知却比金珑悦多,她听了金珑悦所述,即说:“那柳惜见擅长易容之术,据说她扮做男子之时,声音也可以装得和男子一样,哪里有什么妖怪,是柳惜见唬你的呢。”
金珑悦想得明白后,极是气恼,又想来寻柳惜见,孟诗说道:“你还要去,那人连师长们应付都要小心几分的,你夜半三更闯到她客房,算来是闹事,已是理亏,这又是在人家的寺庙里,要是她杀了你,回头说什么你是刺客,咱们又理论不过,可不是要你白白搭上一条性命,你便不想想你爹娘。”一番劝说,金珑悦才没再去寻柳惜见。
今早起来穿衣时,金珑悦发觉半年前定亲时男方送的定亲信物不见了,四处找寻,将昨日走过的地方都找过。便是不见,唯有柳惜见处没寻了,那物件要紧,丢不得,思想过后,不得不将昨晚的事与两位长辈说了,她们几人才一早到了柳惜见这里来。
柳惜见同广惠此刻不知金家人丢了什么,广惠听她们言语中意思,是把柳惜见当贼了,暗暗有怒,便问道:“这位姑娘到底是丢了什么?”
金珑悦道:“是块玉珏。”
柳惜见道:“我并没见过什么玉珏。”
自洛水镇一事后,廖云嫦对柳惜见便颇看不惯,凡不利她的,倒是都愿偏信,便说道:“昨儿珑悦去过的地方,咱们都找过了,只有你这里没找过。”言下之意,便是想搜寻柳惜见这里了。
固文看廖云嫦说话太冲,忙道:“姑娘,也是那玉珏对珑悦这孩子要紧,咱们才想过来寻的,你别介意。”
广惠冷冷道:“既是要紧物事,何不收好,我们惜见,是给你们管东西的么。”
廖云嫦急道:“老师太,你话说的也不合道理,咱们又不是想要玉珏掉的,不过问一问,又怎么了?”
广惠道:“问一问,问什么?问罪么?你廖女侠这做派,可不像来找东西的。”
廖云嫦越发急了,上前要说话,给固文拦住,固文转身对广惠道:“前辈,那玉珏是珑悦的定亲信物,若是遗失,那实在不好,咱们来的冒昧,也请前辈见谅,但实无对柳姑娘不敬之意,还请二位行个方便,让咱们寻一下。”
柳惜见心道:“前辈?这声‘前辈’可真中听。广惠师父与师祖是同辈,照武林中辈分,她们确是长着金门‘百’字辈那一群,哇,活得久就是好,还能听对头恭恭敬敬叫前辈,我日后定也要逞这把威风,活到一百岁,让对头顺眼低眉叫我一声‘前辈’……”
她驰神逞想之时,广惠道:“不过,你们金家弟子的东西,如何会落在惜见这里?”柳惜见听了这话,回过神来,颇有意味瞧着金珑悦。
金珑悦支支吾吾,廖云嫦与固文也是相视一眼,便都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