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舍身护道，前路茫茫
风雪呼啸，两道身影在苍茫的冰原上艰难前行，身后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足迹，旋即又被新雪覆盖。苏婉清搀扶着几乎虚脱的沈墨，她的脸色因元气损耗和严寒而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沈墨大半边身子的衣物尽碎，裸露的皮肤上，那些赤色龙鳞并未完全消退，如同烙印般附着在臂膀和侧颈，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他呼吸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热的痛楚，血脉反噬的力量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在他经络脏腑中啃噬、冲撞。
“坚持住，沈墨！我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你不能再动用力量了！”苏婉清的声音在风中有些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能感受到沈墨身体的颤抖和体内那股极不稳定的狂暴能量，心知他此刻正处在失控的边缘。
沈墨艰难地点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一阵腥甜，强行将涌上的鲜血咽了回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方才为了击退那天魔将，他几乎放开了对血脉的所有压制，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固然强大，却也险些将他的神智彻底吞噬。若非最后关头苏婉清的呼唤唤醒了他一丝清明，后果不堪设想。然而，代价是巨大的，龙化的迹象前所未有的明显，他甚至能感觉到某种属于“兽”的本能在蠢蠢欲动，侵蚀着他作为“人”的意志。
就在两人试图寻找避风处时，天际骤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汇聚，而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魔气，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晕染开来，将本就灰蒙的天空彻底化为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紫。
“不好！”苏婉清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只见远天之上，数道散发着滔天魔焰的身影正破空而来，速度极快，为首者气息之强，竟比方才山谷中遭遇的天魔将还要恐怖数倍！显然，之前的战斗动静太大，引来了更强大的敌人。
“他们……追来了……”沈墨勉力站直身体，金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绝望与暴戾交织的复杂神色。他体内的烛龙血脉感受到外界的威胁与同源却充满敌意的魔气，再次不安地躁动起来，鳞片下的皮肤传来阵阵灼痛。
“走不掉了。”苏婉清瞬间判断出形势，以两人目前的状态，绝无可能在这些天魔高手追上前逃离。她深吸一口气冰寒的空气，眼神变得决然，将沈墨往身后一推，“我来挡住他们，你快走！去找那位隐僧，或许他还有办法！”
“不行！”沈墨低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绝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危险！”上一次在幽冥渊，他无力阻止悲剧，那种刻骨铭心的无力感他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纵然身化凶兽，万劫不复，他也要护她周全。
“糊涂！”苏婉清急道，眼中已有泪光闪烁，“你现在留下，只会被它们吞噬！你若彻底失控，还有谁能阻止天魔？走啊！”
就在这争执的刹那，那几道魔影已如陨星般降临，呈扇形将两人围住。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让苏婉清气血翻腾，几乎站立不稳。沈墨闷哼一声，周身赤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暴涨，龙鳞蔓延的速度加快，额角甚至隐隐有凸起的迹象，剧痛让他面容扭曲。
为首的一名天魔统领，身形高大，覆盖着暗金骨甲，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的魂火，它扫过沈墨那异化的身躯，发出沙哑而贪婪的笑声：“啧啧……多么完美的‘钥匙’，竟已开始主动融合……真是天助我也！拿下他，要活的！至于旁边那个玄天宗的小丫头，杀了便是。”
命令一下，它身旁两名天魔将立刻狞笑着扑上，目标直指苏婉清，魔爪挥出，带起撕裂空间的黑色轨迹。
苏婉清银牙紧咬，长剑出鞘，清冽的剑光化作一道冰墙护在身前，同时另一只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试图施展玄天宗最强的防御咒法。但她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面对两名实力远超之前对手的天魔将，根本支撑不了几息。
眼看魔爪就要撕裂冰墙，苏婉清甚至能感受到那腐蚀性魔气扑面而来的灼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平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突兀地在每个人（魔）的心头响起：
“阿弥陀佛。此乃清净之地，岂容邪魔肆虐。”
声音落下的瞬间，以那间简陋石屋为中心，一道柔和而坚韧的金色光罩骤然扩散开来，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碗，将沈墨、苏婉清以及石屋笼罩在内。那两名天魔将的魔爪撞在光罩上，竟如撞上铜墙铁壁，发出沉闷巨响，魔气被瞬间净化消散，它们自身也被反震之力逼得连连后退。
众人皆惊，转头望去。只见那位一直沉默枯坐的苦行僧，不知何时已站在石屋门前。他依旧面容枯槁，身形佝偂，但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却亮如晨星，周身散发着如同烈日般恢弘正大的佛光，与之前判若两人。
“老秃驴，你敢阻我？”天魔统领眼中魂火跳动，杀意凛然。
苦行僧双手合十，目光平静地扫过沈墨那挣扎的身躯和苏婉清决绝的脸庞，最后落在天魔统领身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诸位施主执念太深，已坠魔道，不如放下屠刀，皈依我佛。”
“笑话！本王先超度了你！”天魔统领怒吼，亲自出手，凝聚全身魔元，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魔掌，携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拍向金色光罩。
苦行僧面色不变，只是低诵一声佛号。他周身佛光骤然凝聚，化作一尊宝相庄严的巨大佛陀虚影，佛陀伸手，一指轻轻点向那遮天魔掌。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法则层面的碰撞与消融。佛指与魔掌接触的瞬间，魔掌如同冰雪遇阳，迅速瓦解消散，而那佛陀虚影也黯淡了几分。苦行僧的身体微微一晃，嘴角渗出一缕金色的血液，显然接下这一击对他消耗极大。
“大师！”苏婉清惊呼。
苦行僧却恍若未闻，他转头看向沈墨和苏婉清，眼神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慈悲与决绝：“两位小友，老衲时日无多，今日便以此残躯，为你们争取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语速加快，声音直接传入二人脑海：“记住，《无为道心》非是外求，乃向内证。心剑传承之地，在极北‘葬剑雪谷’，谷中有‘洗剑池’，可映照本心，涤荡魔障……能否领悟，全凭尔等造化……快走！”
话音未落，苦行僧猛然燃烧起自身最后的生命本源与毕生修为，整个身体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流光，注入那佛陀虚影之中。佛陀虚影瞬间凝实如同真佛降世，爆发出万丈光芒，将整个天空映照得一片金煌！
“走！”苦行僧最后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醒了被眼前景象惊住的沈墨和苏婉清。
佛陀虚影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整个世界，无尽佛光化作牢笼，将那名天魔统领及其部众暂时困住。光罩之外，魔气与佛光激烈碰撞，轰鸣不断，显然苦行僧是在以魂飞魄散为代价，进行最后的阻截。
苏婉清强忍泪水，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她一把拉起仍在挣扎对抗体内血脉的沈墨，将自身所剩无几的灵力灌注到他体内，助他暂时稳定心神，然后朝着苦行僧指引的北方，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身后，是佛光与魔气交织的毁灭战场，以及一位高僧最后的悲壮挽歌。前方，是茫茫无尽的冰雪绝地，以及一线渺茫却必须抓住的生机。
沈墨回头望了一眼那逐渐被魔气吞噬的金色光芒，眼中金红色光芒闪烁不定，有暴戾，有痛苦，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他知道，又有人为他牺牲了。这份因果，这份重量，他必须背负下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北方漫天的风雪之中，只留下原地一场注定无人知晓的惨烈护道之战，以及一条通往未知与救赎的、布满荆棘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