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品……”樱冢雾生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
“可预言……”他还想挣扎,却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预言总不会错吧?”
“预言是人写的,人心是活的。”
章余放下酒杯,眼神沉了些,“就算真有‘惊世杀’,那也未必是逸尘带来的,说不定,是这场没完没了的战争,是那些为了权力、为了私欲操控他人性命的人,才是真正会毁了鸿蒙的人,逸尘的惊世杀或许是针对他们的呢?”
樱冢雾生盯着手中的酒葫芦,听着章余的话,忽然低低笑了一声,“你的观点……倒是很独特。跟我以前听过的所有说法,都不一样。”
“那是自然。”
章余挑眉,端起清酒杯抿了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般的自得,“我可是智者,智者看问题,从来不会盯着眼前那点输赢,得超脱了物质本身去看,毕竟这世上的真理,本就是只有少数人能看透的。”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两人之间的铁笼栏,阳光透过栏缝落在他指尖,映出细碎的光斑:“就像这个笼子,你觉得你在外面,我在里面,你是掌控者,我是阶下囚?可说不定啊……真正在‘里面’的人是你,我反倒是在外面看得清楚的那个。”
樱冢雾生握着酒葫芦的手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看笼内铺着的绒毯,又看了看笼外自己的影子,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琢磨章余话里的意思。
片刻后,他忽然抬手,指尖凝起一缕灵力,轻轻搭在笼门上。
“咔嗒”
一声轻响,那道本应锁死的笼门,竟被他轻易推开。
没等章余反应,樱冢雾生便弯腰走了进去,坐在绒毯上,与章余相对而坐。他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眼底带着几分探究的笑意:“那按你说的,现在我走进来了,是不是也算跳出了‘笼子’,能看到你说的真理了?”
章余看着他站在笼内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狡黠。
没等樱冢雾生反应过来,他猛地往后退了半步,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瞬间滑到笼门旁,单手抓住铁门栏杆,狠狠往里一拉——
又是“咔嗒”一声,笼门重新合上,他顺手摸出紫韵豪锋在门上花了个大锁,动作快得让樱冢雾生根本来不及阻拦。
“你……”
樱冢雾生愣在笼内,看着章余站在外面拍了拍手上的灰,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摆了一道。
章余靠在笼栏上,笑得眉眼弯弯,手指敲了敲锁头:“笼内那点小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你以为走进来就能看透真理,却忘了‘出笼’才是第一步。”
“再说了”
他继续道:“这笼子铺着绒毯,还有清酒小菜,你在里面待着,不比在外头琢磨那些‘共荣’‘预言’舒服?”
樱冢雾生站在笼内,看着章余促狭的模样,先是有些错愕,随即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敲了敲笼栏:“好你个章余,竟然设套诓我!”
“彼此彼此。”
章余挑眉,隔着铁笼从矮几上拿起那壶清酒,对着笼内的樱冢雾生举了举。
“你在里面好好琢磨琢磨‘真理’,我先出去透透气。哦对了,这锁是我用自创的画道所化,除了我亲手解开,任何人都破不开。不过你也别着急,等我走了一个时辰,它自会消散,到时候你想走想留,都随你。”
他顿了顿,指了指樱冢雾生手中的酒葫芦,“那壶烧刀子可别浪费了,记得慢慢品,还有那瓶解药。”
章余说着,抬手指了指矮几上那只装着蚀界尘解药的白瓶,“那瓶解药你也拿着,真理从来不是听来的,是自己一步一步试出来的。你总活在师尊的命令里,就算我说破嘴,你心里的那道坎也跨不过去。只有你自己去看、去查、去验证,才能明白到底谁在撒谎,谁在说真话。”
樱冢雾生握着酒葫芦,看着章余转身走向监牢门口的背影,忽然开口:“章余君!”
章余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想想。”
樱冢雾生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些,眼神里没了先前的迷茫,多了几分坚定,“关于师尊,关于师娘,关于战傀,关于这场战争……我会自己去查清楚。”
章余看着他眼底的光,嘴角弯起的弧度柔和了些,他挥了挥手,没再多说,转身走出了监牢。
樱冢雾生低头看了看手中空了大半的酒葫芦,又瞥了眼笼门上那道用墨气凝成的锁。
他失笑地摇了摇头,将最后一口烧刀子仰头饮尽,辛辣的酒劲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了先前的灼烈,反倒在胸口漾开一阵暖意。
他抬手将空葫芦别在腰间,又弯腰拿起矮几上的白瓶,小心揣进玄甲内侧的暗袋里。
做完这一切,樱冢雾生才站起身,走到笼门前。
他盯着那道墨锁看了片刻,指尖下意识凝起一缕灵力,轻轻碰了上去。
墨锁瞬间化作点点墨屑,在空中飘了飘,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笼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没有丝毫阻碍。
樱冢雾生站在笼门口,回头看了眼铺着绒毯的笼内,他忽然明白,从章余笑着把他“锁”在里面开始,就没打算真的困住他,那道笼门,困住的从来不是他的人,而是他心里那道“服从命令”的枷锁;他解开的,也不是铁笼,而是让他敢于去质疑、去探寻真相的勇气。
监牢外的主营营地,章余贴着墙角小心翼翼的和躲避着幻樱士兵的视线,他本就擅长隐匿与布局,加上樱冢雾生在营内的“默许”,一路竟没遇到半点阻碍。
很快,主营的外墙便出现在眼前。
章余抬头看了眼墙头的哨塔,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瞬间腾空,稳稳落在一片树林里。
直到彻底远离幻樱主营的范围,章余才停下脚步,靠在一棵古树上,忍不住低笑出声:“樱冢雾生这小子,也太好骗了点。一道墨锁就把他唬住,还真以为要等一个时辰……”
他抬手擦了擦汗,准备继续赶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缠得人心里发紧:“先生既然都来了,怎么不多留几日,就要这么快离开呢?”
章余的笑声骤然顿住,后背的汗毛瞬间竖起。
他缓缓转过身,只见一道穿着粉色和服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发髻上插着一支珠花,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正是幻樱国的巫女欲织心。
而在欲织心身后,十几名气息凝实的幻樱修士已悄然散开,将整片树林团团围住,灵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锁定了章余的身影。
“奴家欲织心,一直忙着研究‘净化之法’,没能好好招待先生,倒是怠慢了。”
欲织心指尖轻轻捻着和服的袖口,笑意依旧温婉,眼底却没了半分温度:“先前雾生那孩子护着你,奴家总要给几分薄面,在他面前,也得顾着‘医者’的形象,不好对你动手。”
她往前迈了一步,粉色裙摆扫过地面的落叶,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可先生倒好,不仅不懂得安分,还敢自己跑出主营,自投罗网,没了雾生在中间拦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儿逃?”
章余看着欲织心眼底的狠戾,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下意识想跑,却被欲织心和那十几个修士封住了退路。
“这一次,好像真的要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