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易棠说完便别过头去，听着赵天闻越发急促的呼吸声，连带他的心脏也跳得极快，干脆脚步一转，越过僵在原地的身躯，回到案后自顾自收拾棋盘棋子。
他放开神识关注外头略显可怜的孤独身影，好在赵天闻看起来没有太受打击，很快便大步流星跨过门槛，怒气冲冲直朝他而来。
只是那紧攥的双拳即将捶落在案台时，无声地换成双掌撑桌。
“你良心被狗吃了？我大人有大量，姑且当你是午膳时受到刺激，昏了头脑。”
乔易棠扣住棋笥的指节泛白，忽地一只手伸来，夹起两枚棋子示于他眼前，却叫他整颗心提起，下意识地捂住另一个棋笥。
“行，真得怪我，没想到你承受能力这么弱，魂不守舍到能把黑的放白的里头，也难怪会说这么缺德的话。”
乔易棠默默取回棋子，将东西藏入身后柜中，好在赵天闻并未起疑，只满心在乎首席弟子一事，继续道：“那陈澈什么来路？乳臭未干，满嘴胡话，难当大任。”
“但他确实有天赋，若悉心栽培，前途无量。”
赵天闻不满地“啧”了声：“我不同意！唐翊跟了你这么久都没如愿，他凭什么。”
“那你来当妙觉门门主吧，想立谁便立谁。”
赵天闻没有回头，没有多说一句话，以一声冷笑代替千言万语，所有的愤怒、无奈和委屈，都随着摔上门留在藤萝阁中。
夜色渐浓，万籁俱寂，大地和山林都沉睡着，街巷路径只有自那苍穹投下来的昏晕月光，贫瘠之地偶有一两声虫鸣蛙噪，和一阵阵裹挟着凉意的晚风。
“给我个痛快。”
乔易棠刚行至门外，便听见这样一句……请求。
与前两次不同，今天屋子里的人很平静，没有怒骂，没有摔东西，也没有冲出来向他挥剑。
“我上次特意来给你划了更多活动的空间，还是不够吗？”
乔易棠推门而入，却有阻碍绊住脚步，他弯腰捡起乱作一团的崭新衣裳，眉头微蹙，“你没穿过，是不喜欢？”
“如果你是想折磨我，那恭喜你，你赢了，行不行？我说你赢了，行不行！”傲满起身步步朝他逼近，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疯狂又狰狞，“杀了我，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若一心求死，何不自戕。”
乔易棠的平静令狂躁的男人瞬间镇定下来，不一会儿，傲满断断续续地哼出几声轻笑，指着他鼻子怒道：“想我自戕，你便没有负罪感了？做梦！你杀了我，杀了为琼羽仙鞠躬尽瘁的功臣，你就永远是罪人，罪大恶极！”
“可我从未想过置你于死地。”
“所以你折磨得我生不如死！乔易棠，你会遭天谴的，你这种伪善的恶人，就该被世人唾弃！”
傲满手指下移至他肩膀，不停地戳着，“可怜天尊还被他邪恶的徒弟蒙在鼓里，替我寻了个为亡城守灵半载的借口，实则是将丹鼎派战力囚于别处，好瓦解琼羽仙的实力，继而联合外敌进犯！”
乔易棠无声地叹着，那似要将人捅穿的力道足以彰显眼前男子恢复得不错，但他未退半步，用只有他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量问了一句，“你也想体会一下千里散的滋味吗？”
不待傲满怒火发作，乔易棠紧接着说道：“诛邪司的司刑大人，该是最清楚通敌的下场才对。”
他虽看不见眼前人的神态，却从其一时间的无言嗅出不对劲来，尽管这份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但傲满再次开口，总像是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已经替我找好理由了吗？好啊，何不现在就带我回去见天尊？记得把证据一并带回——不对，不对，似乎用不着，什么证据能比天尊最宠爱的大弟子金口一开更有效？”
与胡搅蛮缠的人沟通实在竭力，乔易棠已不欲多说半句，利落转身踏步离去，不料对方却不打算放过他，伸手抓住他小臂往回一带，随之而来的是熔岩剑出鞘的声音。
“是你逼我的！”
傲满一声怒吼，大剑迅速朝乔易棠颈项而去，只是及至一拳距离，却无法再近毫厘。
乔易棠双指轻弹剑体，力道不大，却令熔岩剑脱离傲满掌心腾升至半空，他随即转过身来，左手抬起接住剑柄，右掌将傲满打飞，横剑相对，“你不是我的对手。”
语毕，他将熔岩剑扔回傲满跟前，又是不见使力的轻轻举动，竟叫半截剑没入地面。
也许是被他这不可同日而语的武力震慑住了，傲满按住肩头摇摇晃晃地起身，不再作声，也不再有任何动作，任由他径直离去。
不一会儿，一道满含嘲讽的声音自远而至，“不过一个后生之辈，真是狂妄自大，傲门主，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竟甘心被他囚于此地，还不如答应——”
傲满当即打断来者的话，“要我归降，不如杀了我。”
“诶，我绝无让你投降之意，只是想邀请你加入我们，做你自己，成就自己！”
屋外的人慷慨激昂地说道，忽而又恶狠狠地讲述着：“立下赫赫战功的是你，资历最深的门主是你，曾经你明明是天尊身边最有话语权的人，如今却被一个毛头小子骑在头上，反抗不得。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你就是一个弃子！乔易棠随便寻个理由都能将你流放在外，是因为天尊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琼羽仙向来以灵者为尊，你作为丹鼎派中唯一一个武者，始终是个异类，是不被重用、不受待见的。
“你难道忘了吗？以前在这琼羽仙，武者是要被通缉追杀的。可我鬼巫族不一样，我鬼疆集各路武艺高强之才，镇守鬼疆的沧浪大将军更屡得先王褒扬，称其为武道上百年难求的奇才，你若愿意，我保你入他麾下，更甚者……”
嘶哑的声音顿了片刻，才接上话，“时机成熟之际，我可以助你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帅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