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回府后未更衣,径直走入内书房。崔婉儿已在案前等候,见她进来,立即起身:“七世家的印信已收齐,联名奏章明日可呈御前。”
“很好。”谢昭昭坐下,手指轻点桌面,“赵无极那边动了没有?”
“动了。”萧景琰从屏风后转出,将一封密信放在案上,“他调北营三部入城,名义是巡防,实则布控宫门与东市。”
谢昭昭扫了一眼信纸,没碰:“让他调。”
崔婉儿皱眉:“若他真动手,我们来不及反应。”
“他不会现在动手。”谢昭昭抬眼,“他要等我先动,等我逼宫,等我犯错。我要他亲口在朝堂上承认——调兵是为了废帝自立。”
萧景琰沉默片刻:“你赌他会上钩?”
“不是赌。”她指尖压住信纸一角,“是他一定会。他太自负,以为全盘在握。我要的就是他这份自负。”
青梧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卷黄帛,边缘浸血:“陛下第二道血书到了。”
谢昭昭接过,缓缓展开。纸上只有两个字:诛奸。
她指尖抚过字迹,嘴角微扬:“明日朝堂,就是他的断头台。”
崔婉儿低声问:“血书要不要公示?”
“不急。”谢昭昭将血书收入袖中,“先让百官看见他调兵,再让他们听见他亲口说‘清君侧’。到那时,血书一出,便是铁证如山。”
萧景琰道:“弓手已布于殿顶,死士埋伏东西角门。只要他敢在殿上拔剑,当场格杀。”
“他不会拔剑。”谢昭昭摇头,“他要的是名正言顺,不是血溅金殿。他会说‘太子妃挟天子以令诸侯’,会说‘老臣不得已而勤王’。我要他把这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字一句说出来。”
青梧问:“那太子呢?他若在殿上哭闹,恐乱节奏。”
“让他闹。”谢昭昭冷笑,“他越疯,越显得赵无极扶持的是个废物。百官心里有数,谁才配坐那个位置。”
崔婉儿犹豫:“可若赵无极反咬一口,说我们伪造血书、胁迫陛下……”
“那就让他验。”谢昭昭站起身,“盲帝虽不能言,但能点头。血书字迹,太医署可辨。他若质疑,我就请陛下亲口确认——是真是假。”
屋内一时寂静。
萧景琰忽然开口:“你不怕他狗急跳墙,直接带兵冲殿?”
“他不敢。”谢昭昭走到窗前,未推窗,只背对众人,“他若真敢硬闯,就坐实了谋逆。世家不会跟一个弑君者走,军中也不会认一个屠龙者为主。他要的是禅让诏书,是百官劝进,是史书留名。所以他必须按我的规矩来——在朝堂上,输得明明白白。”
青梧低声道:“那今夜……我们什么都不做?”
“做。”谢昭昭转身,“你去通知慕容轩,让他明日带头质问赵无极调兵意图。崔婉儿,你负责稳住礼部和户部的老臣,别让他们被吓退。萧景琰——”
“我在。”
“你亲自守在陛下寝殿外。若赵无极派人潜入,格杀勿论。我要他明天上朝时,发现连皇帝都护不住。”
三人领命,各自退出。
谢昭昭独自留在房中,取出袖中血书,又看了一遍。字迹歪斜,却力透纸背。她轻轻折好,放入贴身锦囊。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萧景琰去而复返。
“还有事?”
“你真睡得着?”他站在门口,未进屋,“明日一战,生死难料。”
“睡不着也得睡。”她抬头看他,“养足精神,才能看他跪地求饶。”
萧景琰走近几步:“若他赢了呢?”
“没有如果。”她语气平静,“他输定了。因为他不知道,盲帝早就在等这一天。血书不是求救,是催命符。”
萧景琰沉默良久,最终只道:“我守夜。你歇着。”
她点头,未挽留。
房门合上,烛火摇曳。谢昭昭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中过了一遍明日流程:赵无极必先发难,指责她摔玉违制;她反诘调兵之罪;慕容轩带头附议;七世家联名弹劾;最后血书现世,盲帝点头定谳。
每一步,都在她算中。
窗外更鼓敲响,夜已深。她睁开眼,目光落在案头刀鞘上。
明日之后,这把刀,就要饮相爷之血了。
她伸手握住刀柄,未出鞘,只摩挲片刻,便松开。
“赵无极。”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晨光未至,府中已悄然忙碌。侍女无声换烛,侍卫轮岗交接,文书连夜誊抄。无人喧哗,却处处紧绷。
谢昭昭起身更衣,玄色朝服加身,金线绣凤隐于暗纹。她未戴钗环,只束发以玉冠,腰悬长刀。
崔婉儿推门进来,见她装束,怔了一下:“你要佩刀上殿?”
“当然。”谢昭昭系好腰带,“他若敢动武,我亲手砍他。”
崔婉儿欲言又止,终是低头:“车马备好了。”
“走吧。”谢昭昭迈步出门,“去送赵相爷最后一程。”
府门大开,晨雾弥漫。十余辆马车静候阶下,世家子弟列队两旁,见她出来,齐齐躬身。
谢昭昭登上首车,帘幕垂落前,她最后望了一眼皇宫方向。
那里,正等着一场腥风血雨。
而她,已磨刀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