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入狱的消息在江城掀起轩然大波。
单清辞听闻此事时，正在核对这个月的账目。她放下算盘，轻叹一声："周福虽然可恨，但落得这般下场，也着实令人唏嘘。"
傅文正在查看新到的茶样，闻言抬头："你觉得这是结束？"
"难道不是？"单清辞疑惑，"周福倒了，林永昌少了一个得力帮手..."
"恰恰相反。"傅文放下茶样，"这才刚刚开始。"
他的判断很快得到印证。不过三日，行会就传出消息：林永昌要以行会名义，为周福聘请最好的讼师。
"他这是要收买人心。"单清辞蹙眉，"做给其他茶行看。"
"不止。"傅文摇头，"他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反应。"
果然，当日下午，李志远就悄悄来访。
"林永昌近日动作频频，"李志远压低声音，"已经有好几家茶行被他拉拢过去了。"
单清辞心中一沉："都有哪些？"
"福安茶行、德兴茶行..."李志远报出几个名字，"据说林永昌许诺，只要站在他那边，往后行会的资源都会向他们倾斜。"
傅文闻言却笑了："这是好事。"
"好事？"单清辞与李志远都愣住了。
"林永昌越是如此，"傅文淡淡道，"那些保持中立的茶行就越会离心。"
李志远若有所思："傅姑爷的意思是..."
"李掌柜，"傅文正色道，"单家准备成立一个茶业联盟，不知你可有兴趣？"
李志远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送走李志远后，单清辞仍有些担忧："这个时候成立联盟，会不会太急了？"
"时机正好。"傅文走到窗前，"林永昌越是打压，愿意投靠我们的人就越多。"
三日后，单家发出联盟邀约，首批邀请了十二家中等规模的茶行。
让单清辞意外的是，响应者竟有八家之多。
"看来，"她看着回帖，若有所思，"林永昌这些年，确实得罪了不少人。"
傅文点头："行会向来由几家大茶行把持，中小茶行早有怨言。"
联盟成立大会设在单家新修的议事厅。八家茶行的东家齐聚一堂，气氛却有些微妙。
福安茶行的王掌柜率先发难："单家要成立联盟，我们自然欢迎。只是这盟主之位..."
"王掌柜放心，"傅文从容道，"联盟不设盟主，凡事由大家共同商议。"
"那利益如何分配？"德兴茶行的张掌柜问。
"按出资和贡献分配。"傅文取出一份章程，"具体细则都在这里。"
众人传阅章程，都是暗暗点头。这份章程条理清晰，利益分配公平，远比行会那些模糊的规矩要强得多。
就在众人准备签字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林永昌带着行会的人不请自来。
"好热闹啊。"林永昌皮笑肉不笑，"单家这是要另立山头？"
傅文起身相迎："林会长说笑了。单家不过是与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商议些生意上的事。"
"志同道合？"林永昌冷笑，"怕是别有用心吧？"
他环视在场众人："诸位可要想清楚了。行会百年基业，岂是这刚刚成立的什么联盟能比的？"
王掌柜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动摇。
傅文却不慌不忙："林会长既然来了，不妨看看我们的章程。"
林永昌接过章程，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这章程之完善，远超出他的预料。
"这..."他强自镇定，"倒是有几分模样。只是..."
"只是什么？"傅文追问。
林永昌一时语塞，忽然瞥见一旁的李志远，顿时计上心头："李掌柜，你可还记得行会的规矩？"
李志远面色微变："林会长这是何意？"
"行会明文规定，"林永昌慢悠悠道，"会员不得参与其他同业组织。李掌柜这是要退出行会？"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行会确实有这个规矩，只是多年来从未严格执行。
李志远脸色变幻，最终咬牙道："李某...愿意退出行会。"
"好！好！"林永昌连说两个好字，目光扫过其他人，"还有谁要退出？"
在场众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傅文见状，知道不能再退让了。
"林会长，"他上前一步，"行会这个规矩，怕是不合时宜了。"
"不合时宜？"林永昌冷笑，"行会百年规矩，岂容你质疑？"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傅文直视着他，"若是守着老规矩就能发财，行会也不会日渐式微了。"
"你！"林永昌气得脸色发青。
傅文不再理他，转身对众人道："单家联盟的大门永远敞开。诸位若是想加入，随时欢迎。"
说完，他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林会长，请吧。"
林永昌拂袖而去。他走后，议事厅内一片寂静。
王掌柜第一个起身："傅姑爷，今日之事...容王某再考虑考虑。"
其他几人也纷纷告辞。
待众人散去，单清辞忧心道："经此一事，怕是没人敢加入联盟了。"
"未必。"傅文却道，"经此一事，反而让更多人看清了林永昌的真面目。"
他的判断很快得到印证。不过两日，就有三家茶行暗中递来消息，表示愿意加入联盟。
更让人意外的是，连行会内部也出现了分歧。
这日，行会副会长陈明远悄悄来访。
"林永昌近日行事越发专横，"陈明远叹道，"会中已有不少人不满了。"
傅文为他斟茶："陈副会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陈明远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陈某想问问，单家的联盟...可还收人？"
单清辞心中一惊。陈明远在行会地位仅次于林永昌，他若倒戈...
傅文却不动声色："联盟自然欢迎所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只是陈副会长在行会位高权重..."
"什么位高权重，"陈明远苦笑，"不过是林永昌的应声虫罢了。"
他取出几份文书："这是林永昌这些年来的一些...不当之举。或许对傅姑爷有用。"
送走陈明远，单清辞看着那些文书，心惊肉跳："这些若是公开..."
"还不到时候。"傅文收起文书，"这些是我们的底牌，要在最关键的时候用。"
联盟虽然进展缓慢，但单家的生意却越发红火。这日，单清辞正在茶室忙碌，忽然来了几个生面孔的客人。
"这位可是单大小姐？"为首的是个精干的中年人，"在下姓徐，从杭州府来。"
单清辞心中一动："徐掌柜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听闻单家的茶叶品质上乘，"徐掌柜笑道，"特来谈笔生意。"
更让单清辞惊喜的是，这位徐掌柜要的货量极大，几乎是单家一个月的产量。
"这样的大主顾，"她兴奋地告诉傅文，"若是能长期合作..."
"且慢。"傅文却皱眉，"可查过他们的底细？"
"说是杭州府的茶商..."
"杭州府的茶商，为何舍近求远，来江城进货？"傅文沉思片刻，"去查查他们的来历。"
查探的结果令人吃惊：这几人根本不是什么杭州茶商，而是林永昌派来的人！
"他这是要..."单清辞后怕不已，"若是我们接了这笔订单，到时他找个理由拒收..."
"我们的货就全砸在手里了。"傅文接话，"好个林永昌，果然阴险。"
既然识破了对方的计谋，傅文决定将计就计。
他亲自去见徐掌柜，表示愿意接这笔订单，但要求预付三成定金。
"这..."徐掌柜为难，"数额太大，可否..."
"这是单家的规矩。"傅文态度坚决，"若是徐掌柜觉得为难，那这笔生意..."
"好！"徐掌柜咬牙，"就依傅姑爷。"
收到定金后，傅文立即着手备货。单清辞却忧心忡忡："明知是陷阱，为何还要..."
"因为，"傅文微微一笑，"我要让这个陷阱，反过来困住设陷阱的人。"
就在交货前夕，傅文突然放出消息：单家接到一笔大订单，需要大量收购茶青。
消息一出，江城茶青价格应声上涨。更妙的是，傅文还故意让这个消息传到林永昌耳中。
林永昌果然中计，以为单家真的要履行那笔订单，立即派人大量收购茶青，想要进一步抬高价格，让单家成本大增。
然而到了交货之日，徐掌柜却迟迟不出现。
"看来，"单清辞看着满仓库的茶叶，"他们是要违约了。"
"违约？"傅文轻笑，"他们不敢。"
果然，次日徐掌柜就带着人来了，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傅姑爷，"他强笑道，"这批货...我们可能要不了这么多了。"
"哦？"傅文挑眉，"契约上可是白纸黑字..."
"是是是，"徐掌柜擦汗，"只是...资金周转有些困难。"
"无妨。"傅文大度地摆手，"既然徐掌柜有难处，这批货单家可以收回。只是这定金..."
"定金我们不要了！"徐掌柜连忙道。
送走徐掌柜，单清辞看着那些茶叶发愁："这么多货，一时半会儿可卖不完。"
"谁说要卖了？"傅文笑道，"这些可都是宝贝。"
原来，傅文早就与几家加入联盟的茶行谈好，将这些茶叶按成本价转给他们。由于林永昌抬高茶青价格，这批茶叶反而成了抢手货。
更妙的是，林永昌为了抬高茶青价格，自己也囤积了大量茶青。如今价格回落，他的损失更大。
"这一局，"单清辞终于明白过来，"我们不但没亏，反而赚了？"
"不止。"傅文取出一本账册，"你看看这个。"
账册上记录着最近加入联盟的茶行名单，竟然已经达到了十五家！
"这..."单清辞惊讶，"什么时候..."
"就在林永昌忙着对付我们的时候。"傅文淡淡道，"他越是打压，加入联盟的人就越多。"
窗外，夕阳西下。傅文望着行会的方向，知道最后的决战，已经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