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昌做东的宴席设在行会别院。
赵半城到来时脸色仍不太好看，码头的货船被扣，让他损失不小。见到傅文也在座，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在林永昌的调和下，终究没有发作。
"今日请二位来，是想化解这段误会。"林永昌举杯道，"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闹得这般难堪。"
傅文从容举杯："单家向来与人为善，前些日子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赵先生海涵。"
赵半城冷哼一声，勉强饮了杯中酒。
宴席过半，傅文忽然道："听闻赵先生在城南有处茶山，这些年经营得不太顺遂？"
赵半城手中酒杯一顿，警惕地看向傅文："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赵先生误会了。"傅文微微一笑，"单家最近研发出一种新的施肥法子，若是赵先生有兴趣..."
"不必了。"赵半城冷声打断，"赵某的事，不劳傅姑爷费心。"
傅文也不坚持，转而与林永昌谈起贡茶选拔的事。赵半城坐在一旁，面色阴沉地喝着闷酒。
宴席散后，赵半城径直回了府。
"去查查，"他一进门就吩咐管家，"单家最近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两日，管家就来回报："老爷，单家最近在城南买下了王家的那片荒山，说是要种茶。"
赵半城一怔："王家那片山？那不是挨着咱们的茶山吗？"
"正是。"管家低声道，"听说单家用了什么新法子，把那片荒山整治得极好。"
赵半城沉吟片刻："备车，我去看看。"
到了城南，赵半城远远就看见单家雇的工人正在山上忙碌。令他惊讶的是，不过短短数日，那片原本贫瘠的山地竟已焕发出生机，新栽的茶苗长势喜人。
"这..."赵半城难以置信，"他们用了什么法子？"
随行的老农仔细查看后，也是啧啧称奇："这土质改良得极好，像是用了什么特别的肥料。"
赵半城面色变幻不定，忽然想起那日宴席上傅文说的话。
回府后，他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
与此同时，单清辞也在问傅文同样的问题："你当真要帮赵半城改良茶山？"
"帮？"傅文轻笑，"我是在给他一个选择。"
"选择？"
"要么与我们合作，共享改良茶山的法子；要么眼睁睁看着他的茶山被我们比下去。"傅文淡淡道，"赵半城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果然，第三日，赵半城派人送来请帖，邀傅文过府一叙。
这次见面，赵半城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傅姑爷那日说的施肥法子..."他试探着问，"不知可否详细说说？"
傅文从容品茶："法子倒是不难，只是需要些特别的原料。"
"什么原料？"
"海藻。"傅文放下茶盏，"单家最近与沿海的商人做了笔生意，得了些上好的海藻肥。"
赵半城眼中闪过精光："傅姑爷开个价吧。"
"价钱好说。"傅文话锋一转，"不过单家最近在筹备贡茶，缺些人手..."
赵半城立即明白过来："赵某在官府还有些门路，或许能帮上忙。"
"如此甚好。"傅文微笑，"明日我就让人送十车海藻肥到赵先生府上。"
送走傅文后，赵半城在书房沉思良久。管家低声道："老爷，这傅文诡计多端，怕是没安好心。"
"我知道。"赵半城摆手，"但他给的饵，太诱人了。"
他走到窗前，望着单家茶山的方向："况且...与单家为敌，代价太大了。"
就在单家与赵半城达成和解的同时，林永昌却在行会大发雷霆。
"好个傅文！好个赵半城！"他将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竟敢背着行会私下往来！"
心腹低声道："会长，如今赵半城倒向单家，咱们..."
"慌什么！"林永昌厉声打断，"不过是些见利忘义的小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贡茶选拔就要到了，这才是重中之重。"
"会长的意思是..."
"去把咱们准备的那批'雪芽'取来。"林永昌眼中闪过厉色，"这次贡茶选拔，绝不能出差错。"
而此时单家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贡茶。
苏姑娘不愧是茶艺高手，她不仅改进了单家的制茶工艺，还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能在茶叶中加入一味特殊的香料，"她向傅文和单清辞展示一个小瓷瓶，"或许能制出独一无二的茶品。"
单清辞接过瓷瓶轻嗅，只觉一股清幽的冷香沁人心脾："这是..."
"梅花露。"苏姑娘道，"取冬日初绽的白梅，以古法蒸馏而得。加入茶叶中，可增其香而不改其味。"
傅文仔细品鉴后，点头赞许："果然妙极。只是这梅花露制作不易，量产的难度..."
"奴婢家中尚存一些，"苏姑娘道，"足够这次贡茶选拔之用。"
单清辞却有些犹豫："贡茶选拔向来注重茶叶本味，加入香料，会不会..."
"夫人放心，"苏姑娘浅笑，"这梅花露用量极微，只会衬托茶香，不会喧宾夺主。"
傅文沉吟片刻："可先试制一批，看看效果。"
三日后，试制的茶样出来了。果然如苏姑娘所说，茶香中隐约透着一丝梅花的冷香，更显清雅脱俗。
"此茶可取名'暗香'。"傅文品鉴后道，"明日就送去茶马司备案。"
然而就在单家准备送样的前夜，出了一件意外。
"大小姐，姑爷！"老管家急匆匆来报，"存放茶样的库房...遭了贼！"
单清辞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什么？"
傅文立即起身："丢了什么？"
"其...其他的都在，"老管家声音发颤，"唯独准备贡茶的那批'暗香'...全都不见了！"
单清辞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傅文扶住她，面色阴沉："可看清是什么人？"
"守夜的人说，是几个蒙面人，身手极好..."
傅文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苏姑娘呢？"
众人都是一怔。老管家道："苏姑娘今日告假，说是家中有些事..."
"立即派人去她家中看看。"傅文吩咐道，又转向单清辞，"你去查查，最近可有生人进出库房。"
一番查探后，结果令人心惊：苏姑娘家中早已人去楼空，而在库房附近发现了林永昌心腹的玉佩。
"果然是他！"单清辞气得浑身发抖，"我这就去找他理论！"
"慢着。"傅文拦住她，"无凭无据，他岂会承认？"
"那怎么办？"单清辞急道，"明日就是送样的最后期限，现在重新制茶已经来不及了！"
傅文沉思良久，忽然眼中一亮："或许...还有办法。"
他立即吩咐老管家："去把前些日子试制的废茶取来。"
"废茶？"单清辞不解，"那些不是都已经..."
"我自有分寸。"傅文快步往作坊走去，"苏姑娘虽然走了，但她的制法我还记得。"
当夜，单家作坊灯火通明。傅文亲自带着几个老师傅，按照记忆中的方法重新制茶。直到天光微亮，才终于赶制出十斤茶样。
"只能如此了。"傅文看着新制的茶样，轻叹一声，"虽然不及原先的品相，但也勉强够用了。"
单清辞看着傅文疲惫的面容，心疼道："你去歇息片刻，我去茶马司送样。"
"不，"傅文摇头，"我与你同去。"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单大小姐，傅姑爷，"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某来迟了。"
只见李志远带着几个伙计，抬着两个大箱子站在门外。
"李掌柜？"单清辞惊讶，"你不是..."
"李某想了想，"李志远笑道，"还是舍不得离开江城。"
他示意伙计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茶具："这是李某的一点心意，预祝单家贡茶选拔旗开得胜。"
傅文深深看了他一眼："李掌柜这份情，单家记下了。"
送样的路上，单清辞仍有些不安："文哥，你说这次..."
"尽人事，听天命。"傅文望着茶马司的方向，"不过我相信，单家的茶，不会让人失望。"
茶马司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各茶行都将最好的茶样送来，希望能入选贡茶。
轮到单家时，负责验收的官员看了看他们的茶样，皱眉道："这就是单家准备的贡茶？"
"正是。"傅文从容道。
那官员正要说什么，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且慢。"
林永昌带着几个行会的人走了过来："刘大人，单家这茶样，似乎与报备的不符啊。"
傅文眼神一冷："林会长此话何意？"
"据老夫所知，"林永昌慢悠悠道，"单家报备的茶样名为'暗香'，可眼前这茶..."
他故意顿了顿，看向验收官员："刘大人不妨仔细看看，这茶可配得上'暗香'二字？"
验收官员仔细查验后，面色渐渐凝重："单家这茶样，确实与报备的有出入。"
单清辞心中一沉，正要开口，傅文却按住她的手。
"刘大人，"傅文不慌不忙道，"可否借茶具一用？"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傅文亲自冲泡了一壶茶。当茶香飘出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香气，竟比报备的"暗香"还要清雅三分！
"这..."林永昌脸色骤变，"怎么可能？"
傅文淡淡一笑："单家的茶，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
验收官员仔细品鉴后，终于露出笑容："好茶！果然是好茶！单家这份茶样，通过了！"
望着林永昌铁青的脸色，傅文知道，这一局，单家又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