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唐书云的脚步次第亮起，又在他身后缓缓熄灭，光与影的交替像极了当年老矿区的昼夜轮回，藏着数不清的明暗交错。
他攥着手机，指腹反复摩挲着屏幕上“李军”的名字，耳边还回响着林姐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以及苏婉翻相册时偶尔发出的轻响——这些细碎的声音，此刻竟成了这寂静深夜里最沉重的注脚。
“唐队，”
林姐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查到李军的行踪了。他昨天下午去过梧桐巷老宅，停留了将近两个小时，离开后没多久，老宅就发生了小规模电路短路，屋里不少旧物件被烧得面目全非，万幸没起火。”
唐书云猛地转身走进办公室，苏婉也立刻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手里的相册还停留在苏晴和陈默在老矿区岩生兰丛旁的合影上。
照片里苏晴笑容明媚，陈默的手指轻拂盛放的岩生兰，戒指上的花纹与背景里的花朵完美重合。“梧桐巷老宅？”苏婉声音发颤，“我姐姐去世前最后一次联系我，就是说要去老宅拿东西，还让我如果她三天没消息，就把这相册交给警察。”
林姐点点头，将电脑屏幕转向两人。监控截图里，男人戴着鸭舌帽，
口罩遮去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左手提着黑色布袋，走路时左手微微蜷缩，明显是少了一根手指的特征。
“这应该是李军，”林姐指着截图，“我对比了他当年在老矿区的工作照，身形和走路姿态完全一致。另外，苏晴去世当天，有居民在老宅附近见过这个男人，说他当时一直在老宅门口徘徊，还时不时往里面张望。”
唐书云眉头拧成川字，拿起桌上的咖啡，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像触到了当年老矿区里被遗弃的试剂瓶，只剩冷硬的痕迹。
“小周那边有消息吗？赵坤醒了没有？”他问道。
话音刚落，手机便响了，小周急促的喘息声从听筒里传来：“唐队，赵坤醒了！他醒了之后嘴里一直念叨‘岩生兰的秘密不能说’‘试剂里藏着更大的祸’，我追问岩生兰到底有什么秘密，他突然剧烈抽搐，医生已经在抢救了！护工还说，赵坤之前清醒时，总说岩生兰是‘催命符’，还提过当年实验室的试剂不是普通工业试剂，是用岩生兰汁液提炼的，本来想做新药，结果出了岔子，才变成了污染试剂！”
“岩生兰提炼试剂？”唐书云心里一震，陈默戒指上的岩生兰花纹、苏晴相册里的岩生兰照片、赵坤反复提及的“秘密”，这些散落的线索突然有了串联的迹象。
“林姐，立刻查老矿区岩生兰的资料，重点看它的成分，以及是否能提炼出类似试剂的物质。”
林姐指尖飞速敲击键盘，屏幕上很快跳出岩生兰的信息：这种植物仅生长在老矿区周边山地，花期极短，花瓣含特殊生物碱。
早年曾有医药公司想利用这种生物碱研发治疗神经疾病的药物，因提炼过程中产生有毒副产物，项目最终搁置。“唐队，你看！”林姐指着一行文字，“当年负责这个研发项目的公司，就是赵坤所在的企业！项目负责人是赵坤的哥哥赵磊，不过他在二十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去世了，车祸现场还发现了未销毁的岩生兰试剂样本！”
苏婉突然站起身，怀里的相册滑落，一张纸条从相册夹层飘出。
她弯腰捡起，指尖颤抖着展开，苏晴娟秀的字迹里透着仓促。
“岩生兰试剂的副产物，会让人产生异常反应，当年老矿区有居民出现过类似症状，赵坤他们似在刻意掩盖，陈默知晓部分情况，一直在探寻解决办法。我找到的‘证据’，是赵磊车祸前留下的研发记录，藏在老宅的岩生兰花盆里。”
唐书云捡起相册，掉出纸条的那一页，正是苏晴在老宅院子种岩生兰的照片。
照片里的花盆放在墙角，盆身有一道明显的裂缝。“这么说，苏晴去老宅，是为了拿赵磊的研发记录？”他看向苏婉，“你姐姐去世后，你去过老宅的花盆旁找过吗？”
苏婉摇摇头，眼泪滑落：“我去过一次，可花盆不见了，院子里的岩生兰也被挖走了。当时我以为是拆迁队清理的，现在想来，或许是有人提前取走了。”
就在这时，林姐的电脑发出提示音，她点开消息，脸色愈发凝重。
“唐队，我查到李军在城郊废弃工厂开了家废品回收站，回收站深处有个废弃实验室，里面有岩生兰提炼设备。而且他最近频繁和海外账号联系，聊天内容里多次提到‘老资料’‘特殊原料’，但没说具体用途，只约定了明天凌晨三点在回收站见面。”
“海外联系？”唐书云手指敲击桌面，“他和赵磊、赵坤当年在老矿区有没有交集？”
“有！”
林姐快速调出档案。
“李军当年是老矿区的搬运工，他妻子也是矿区周边居民，二十年前曾出现过和试剂副产物类似的症状，后来病情加重，几年前去世了。而且我查到，李军妻子去世后，他曾多次去老矿区和梧桐巷老宅附近徘徊，还向老居民打听赵磊、赵坤的旧事。”
唐书云眼神沉了沉：“小周，你在医院守着，赵坤一旦脱离危险，立刻问他是否认识李军，以及李军废品回收站的具体情况，还有当年李军妻子的病情是否与试剂有关。”
他又转向林姐，“继续查李军和海外账号的联系记录，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老资料’‘特殊原料’的线索，另外排查李军妻子当年的就诊记录，确认病因是否与岩生兰试剂相关。”
“苏婉，你跟我去梧桐巷老宅一趟，”唐书云拿起外套，“或许李军在那里留下了关于花盆和研发记录的痕迹。”
苏婉攥紧纸条，用力点头，跟着唐书云走出市局。夜色浓稠如墨，秋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街道旁的路灯昏黄，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织着过去与现在的谜团。
梧桐巷老宅外已拉上警戒线，巡逻警察迎上来：“唐队，里面我们初步检查过，烧毁的旧物件里没发现可疑物品，院子里只有墙角有个浅浅的土坑，像是放花盆的地方。”
唐书云带着苏婉走进老宅，院子里空荡荡的，土坑旁还残留着几片岩生兰叶子，在月光下泛着淡绿光泽。
苏婉蹲在土坑边，指尖轻触泥土：“姐姐当年就是在这里种岩生兰的，她说这花是老矿区的念想，不能丢。”
唐书云沿着院墙排查，走到土坑旁的墙壁前，发现墙面有几道新鲜划痕，像是指甲抠出来的。
他顺着划痕看去，尽头的砖块颜色比周围略深，敲击时发出空洞的声响。他伸手撬动砖块，里面藏着一个小小的铁盒。
打开铁盒，一本泛黄的笔记本躺在里面，正是赵磊的研发记录。
笔记本里详细记录了岩生兰试剂的提炼步骤、副产物的特性，以及几次实验失败的案例。最后一页，赵磊的字迹带着犹豫：“此物隐患极大，若继续研发，恐引发不可控后果，是否销毁，仍需斟酌。”
“这就是苏晴要找的研发记录？”苏婉凑过来，“可李军为什么要找这个？他和海外联系，难道是想继续研发这种试剂？”
唐书云合上笔记本，将其收好：“目前还不能确定，或许他是想查清当年妻子的病因，也可能有其他目的。”
他拿出手机给林姐打电话，“林姐，查一下李军妻子当年的就诊医院，联系主治医生，了解她的具体症状，另外确认明天凌晨与李军见面的海外人员身份。”
挂了电话，唐书云看向苏婉：“我们先回市局，等小周和林姐的消息，现在所有线索都围着岩生兰、研发记录和李军转，只要查清他和海外人员见面的目的，或许就能解开苏晴去世的谜团。”
两人走出老宅时，天边泛起鱼肚白，街道上开始出现零星行人。
苏婉望着朝阳，轻声说：“姐姐说，朝阳升起，就能看清夜里看不清的东西。希望明天，我们能找到真相。”
唐书云点头，握紧怀里的笔记本。他心里清楚，李军的异常行踪、海外联系，以及消失的花盆、残留的研发记录，这些线索背后藏着的，或许不只是苏晴去世的真相，还有二十年前老矿区试剂事件的更多隐秘。
而明天凌晨三点的废品回收站之约，将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此刻，城郊废弃工厂的废品回收站内，李军正坐在废弃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他和妻子站在老矿区的岩生兰丛旁，妻子笑容温柔。
他指尖摩挲着照片，又看向桌上的岩生兰样本，嘴里喃喃自语：“当年的事，总得有个说法，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能就这么埋着。”实验室的角落里，一台提炼设备静静矗立，旁边放着一个密封的黑色盒子，里面不知装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