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倒台的消息传开后，江城茶行一时间风声鹤唳。
这日午后，单清辞正在茶室招待几位老主顾，就见李志远带着两个伙计抬着礼盒走了进来。
"单大小姐。"李志远拱手施礼，"听闻贵府前些日子得了些上好的紫砂器皿，特来开开眼界。"
单清辞起身还礼，目光在礼盒上轻轻一扫："李掌柜消息倒是灵通。"
"实在是单家如今风头正盛，想不知道都难啊。"李志远笑道，示意伙计打开礼盒，"这是李某的一点心意，还望大小姐笑纳。"
盒中是一套精致的青瓷茶具，釉色温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单清辞不动声色地让侍女收下礼盒："李掌柜太客气了。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李志远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李某是想与单家谈一笔生意。"
"哦？"单清辞挑眉，"李掌柜请讲。"
"听闻单家近日在闽北新辟了茶源，"李志远道，"李某想从单家进一批茶青，价格好商量。"
单清辞心中一动。李志远在江城茶行中素来以稳重著称，如今主动示好，其中必有缘故。
她不动声色地斟了杯茶："李掌柜的清香茶行，不是一向与林会长往来密切吗？"
李志远苦笑一声："不瞒大小姐，行会如今...唉。"
他欲言又止，单清辞也不催促，只静静品茶。
"林会长近日动作频频，"李志远终于开口，"要求各行都将茶源交由行会统一调配。李某实在不愿将多年经营的心血拱手让人。"
单清辞放下茶盏："所以李掌柜是想借单家之力，与行会抗衡？"
"不敢说抗衡，"李志远正色道，"只是想寻个出路。"
送走李志远后，单清辞立即去书房寻傅文。
"李志远今日来了。"她将方才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你如何看？"
傅文正在查看各地送来的茶样，闻言头也不抬："试探。"
"试探？"
"李志远与林永昌相交多年，岂会因这点小事就改换门庭。"傅文放下茶样，"这怕是林永昌的又一计策。"
单清辞蹙眉："你是说，李志远是林永昌派来的？"
"未必。"傅文起身走到窗前，"但必定与林永昌脱不了干系。李志远此人最是谨慎，若非得了林永昌的默许，绝不会贸然前来。"
他转身看向单清辞："不过，这倒是个机会。"
三日后，单家放出消息：为筹备贡茶选拔，需大量采购优质茶青，价格从优。
消息一出，立时在江城茶行中引起轰动。不少中小茶行都动了心思，暗中派人前来接洽。
这日，单清辞正在账房核算这几日收到的茶青报价，老管家匆匆进来："大小姐，林会长来了。"
单清辞手中算盘一顿："请他去前厅。"
林永昌带着两个随从，面色阴沉地等在前厅。见单清辞进来，也不寒暄，直接开口："单大小姐，贵府近日动作不小啊。"
单清辞从容落座："单家不过是在为贡茶选拔做准备，不知何处得罪了林会长？"
"准备贡茶需要收购这么多茶青？"林永昌冷笑，"单家这是要断了其他茶行的生路啊。"
"林会长言重了。"单清辞淡淡道，"买卖自由，单家出价收购，各茶行自愿售卖，何来断人生路之说？"
林永昌猛地一拍桌子："单清辞！你别以为有傅文在背后出谋划策，就能在江城为所欲为！行会百年规矩，岂容你们随意破坏！"
"规矩？"单清辞抬眼看他，"林会长说的，是让各家交出茶源，由行会统一调配的规矩？还是让中小茶行任由大茶行压价的规矩？"
"你！"林永昌气得脸色发青，"好！好！既然单家执意要与行会为敌，那就别怪林某不讲情面！"
他拂袖而去，单清辞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蹙。
当晚，单清辞将日间之事告知傅文。
"林永昌这是要撕破脸了。"她忧心道，"以行会在江城的势力，若是真要对付单家..."
"他不敢。"傅文淡淡道，"至少现在不敢。"
"为何？"
"贡茶选拔在即，"傅文唇角微扬，"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若是对单家出手，难免落人口实。"
单清辞恍然："所以你是故意选在这个时候..."
"不错。"傅文点头，"林永昌最重名声，绝不会在贡茶选拔前轻举妄动。"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不过，我们也要早做准备。"
几日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江城传开：单家要与清香茶行合作，共同筹备贡茶选拔。
"这怎么可能？"周福在府中听到这个消息，难以置信，"李志远怎么会与单家合作？"
管家低声道："据说是因为行会要求各家交出茶源，李掌柜不愿，这才..."
"糊涂！"周福怒道，"李志远这是要与整个行会为敌吗？"
与此同时，林永昌也在行会大发雷霆。
"李志远这是要反啊！"他气得浑身发抖，"去！把他给我叫来！"
然而李志远却称病不出，只派人送来回信：清香茶行与单家合作，实属无奈，还请会长见谅。
"好个无奈！"林永昌将回信撕得粉碎，"既然他们执意要与行会为敌，那就别怪林某心狠手辣！"
当夜，单家茶室。
李志远与傅文相对而坐，单清辞在一旁斟茶。
"林永昌已经放话，要将清香茶行逐出行会。"李志远苦笑，"傅姑爷，李某这次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单家身上了。"
傅文举杯："李掌柜放心，单家绝不会辜负朋友的信任。"
"只是..."李志远欲言又止，"林永昌在江城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只怕..."
"李掌柜不必担心。"单清辞开口，"单家既然敢与行会抗衡，自有准备。"
她取出一份文书："这是单家与清香茶行的合作契约，李掌柜过目。"
李志远接过文书，越看越是心惊。这契约条款之细致，利益分配之公允，远非行会那些模糊其辞的章程可比。
"这..."他抬头看向傅文，"傅姑爷果然非常人。"
傅文淡淡一笑："单家要的，是一个真正公平的同盟。"
送走李志远后，单清辞轻声道："你当真信他？"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傅文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重要的是，他给了我们一个突破口。"
他转身看向单清辞："等着看吧，很快就会有更多人找上门来。"
果然，不出三日，又有两家茶行暗中前来，表示愿意与单家合作。
林永昌得知消息，气得砸了最心爱的茶具。
"反了！都反了！"他在行会咆哮，"去！给我查！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与单家往来！"
然而查探的结果却让他更加心惊：不过短短数日，竟已有五家茶行暗中与单家接触。
"会长，"心腹低声道，"再这样下去，只怕..."
林永昌面色阴沉地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去请赵先生。"
心腹一惊："会长是要..."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林永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傅文，这是你逼我的。"
夜色渐深，单家书房灯火通明。
傅文与单清辞正在查看各地送来的茶样，老管家匆匆进来，面色凝重。
"姑爷，方才收到消息，林永昌请了赵半城。"
单清辞手中茶盏微微一晃："赵半城？那个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赵半城？"
"正是。"老管家低声道，"据说林永昌许了他重金，要他对付姑爷。"
傅文放下茶样，唇角微扬："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这个赵半城可不比周福，"单清辞忧心道，"他在江城势力极大，连官府都要让他三分。"
"无妨。"傅文起身，"既然他要玩，我们就陪他玩玩。"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信："把这封信送到城南柳府。"
老管家接过信，迟疑道："姑爷是要请柳老爷子出面？"
"不，"傅文眼中闪过一抹深意，"我要请的，是另一个人。"
单清辞看着他成竹在胸的样子，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傅文让她查的一件事。
"你早就料到林永昌会请赵半城？"
傅文淡淡一笑："林永昌此人，最擅借刀杀人。赵半城这把刀，他自然不会不用。"
他望向窗外："不过这一次，我要让他这把刀，反噬其身。"
夜色更深，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江城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