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骁把最后一块羊肉夹进嘴里,油汤顺着筷子滴在桌角。他没擦,顺手把空酒瓶摆成一排,三个瓶子并列靠墙,标签全被撕了。手机还握在左手里,屏幕暗着,刚才那通电话已经挂断。
他低头看了眼工装裤口袋,餐巾纸折得整整齐齐,塞在里面。外面天刚亮,汽修厂的铁门半开着,冷风灌进来,吹得地上一张旧图纸边角翻了两下。
他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前,右手习惯性地摸了下手套。蓝帆布的,磨得发白,掌心有个小洞。他盯着那破洞看了两秒,转身从工具箱最底下抽出一副新手套。款式一样,颜色稍深,连缝线走向都一致。
旧手套被他扯下来,扔进墙角的回收箱。箱上贴着标签:涉密耗材,统一销毁。他没多看一眼,戴上新手套,咔哒一声打开激光焊接仪。
就在这一刻,华盛顿五角大楼地下三层的情报分析室里,灯光调到了最低。六名分析师围在全息投影前,画面反复播放一段录像——陈骁在辽宁舰反应堆舱内更换冷却阀螺丝的过程。
“第十七次回放。”AI语音提示,“目标右手手套在拆卸第三颗螺丝时,指尖暴露0.3秒。”
画面定格。放大。纤维结构清晰可见。
一名分析师指着屏幕:“这不是普通帆布,内层有导电涂层,能屏蔽生物电信号。”
另一人翻出报告:“过去三年,他接触过七座核设施、十二台核心设备,所有操作全程戴手套。没有一次裸手记录。”
“不是怕烫。”第三人低声说,“是防采集。”
报告生成。标题为《陈骁:指纹规避型技术人员评估》。结论栏写着:“其行为模式表明高度反侦察能力,推测已形成‘无痕作业’标准流程。建议所有与其接触之设备列为潜在信息污染源。”
配图旁标注红色警告:“若其指纹流入第三方数据库,可能通过逆向工程推演出龙国核设施操作权限逻辑,风险等级提升至Delta-9。”
日内瓦,国际安全会议闭门厅。
美方代表清了清嗓子:“我们曾以为那是表演性怪癖,现在看,那是战术纪律。”
旁边有人问:“他真的一次都没露过指纹?”
“监控查遍了。吃饭用筷子戴手套,签字用笔套指套,连摸门把手都垫张纸。”
俄罗斯军事情报局内部文件更新。维克多·彼得罗夫的名字被打上黑框,批注:“任务失败。未能获取陈骁生物样本。连一根头发都没拿到,更别说指纹。”
东京,日本防卫省技术审议会。
山本健一坐在角落,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短刀。他没说话,只低声道了一句:“他不用密码锁,他的身体就是防火屏。”
中东某指挥所,艾哈迈德拿着打印页,一页页翻着陈骁的照片。从汽修厂到日内瓦峰会,再到渤海抢修现场。每一张,他都戴着那副蓝帆布手套。
他忽然笑了一声,把纸拍在桌上:“先知用手指触地感知地震,这个异教徒却用布遮住手指,藏起整个帝国的秘密。”
滨海城,汽修厂联络站。
陈骁正用螺丝刀转笔。阳光照在桌上,手套边缘泛起一层淡灰的油渍。他一边转一边看新画的冷却管接口草图,眉头皱了一下。
“这角度不行。”他自言自语,拿笔划掉重画。
笔尖顿住时,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旧钟。七点二十三分。他没动,继续低头改图。
五分钟后,他把草图钉在展示板上,拿起扭矩扳手敲了两下桌子。声音很响,隔壁房间的人都听见了。
这是他在通知:方案确认,准备测试。
国安远程监控系统自动截取这一幕。画面右下角弹出记录:
“第17副作战手套退役,服役期间参与三次核应急响应、两次外宾演示、一次跨国情报反制行动。”
镜头拉远,只能看到他背影。军绿色工装裤,磨出毛边的裤脚,左手手套掌心那个小破洞已经被替换。他弯腰去拿工具箱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一圈旧伤疤。
但没人注意到。
华盛顿那边正在开会。新的指令刚下发:今后所有与龙国技术人员接触的美方人员,必须佩戴生物信号屏蔽手套,执行代号“净手行动”。
理由写得很清楚:“防止被逆向追踪。”
莫斯科也在改规程。维克多的办公室被查封,墙上挂着的AK-47模型被取下。新任负责人站在讲台上说:“从今天起,所有交易必须匿名。不能留指纹,也不能留脸。”
平壤传来消息,金顺姬在实验室摔了三支笔。她发现自己的计算方式被陈骁的手套启发了。她现在每次写数据都要戴手套,说是“怕污染思想”。
阿尔乔姆在拘留所写了封信。字迹歪斜,但写得很慢。他说:“那天晚上,火锅冒热气,我看到他摘手套的样子,像在拆炸弹。”
信没寄出去,被国安存档。
而陈骁不知道这些。
他正蹲在地上检查一台老旧发电机。手套沾了灰,他没管,伸手就把线路板抽出来。焊点老化,他调低激光功率,一点一点补。
焊完最后一处,他甩了甩手腕,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窗外阳光变强了。照在回收箱上,标签纸微微翘起一角。
“涉密耗材,统一销毁。”
他走回桌前,打开新一版设计图。标题是“新型中子吸收材料冷却系统”,下面署名只有两个字:陈骁。
签名写得潦草,但每个笔画都很稳。
他喝了口凉掉的茶,又开始转笔。
笔转到第五圈时,门被推开。
一个穿便服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平板。他站在门口,没靠近。
“新任务。”他说,“南海方向,信号异常。”
陈骁没抬头。
“等会儿。”他说,“这行公式还没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