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我瞬间绷紧。
我手一抖,钟槌差点砸到脚面。刚才那首《海阔·钟鸣版》前奏刚敲完,余音还在耳朵里嗡嗡响,这时候来人?谁啊?
我赶紧把手机倒扣在架子上,屏幕朝下。动态乐谱不能让人看见,这玩意儿连李白都说是“雷霆之律”,万一被当成邪术就完了。
门开了。
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戴金丝边眼镜,手里拎着个黑色录音笔,另一只手拿着记事本。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是深灰色的套装,看起来不像乱闯的人。
她看着我,又看看编钟,眼睛亮得吓人。
“请问……您就是林先生?”她声音有点抖,“我是中央音乐学院的陈红,刚才在外面散步,听见这声音……我就顺着找过来了。”
我愣住。
中央音乐学院?这名字我在短视频刷到过。有个教授专门研究编钟振动频率,讲得特别细,连钟壁厚度差0.3毫米会影响哪个泛音都说得清清楚楚。不会就是她吧?
我点点头:“是我。”
她往前走了一步,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空气里的余音。“刚才那段……是您自己编的?”
“算是吧。”我说,“我自己瞎捣鼓的。”
她摇头:“这不是瞎捣鼓。这是……重生。”
我眉毛一挑。
她说:“我研究编钟三十年,听过所有出土编钟的复原录音,但从没听过这种演奏方式。它有古律的骨架,但节奏是活的,情绪是炸的。这不是复原,是再造。”
我心说你可真敢说。再造?我这可是照着摇滚演唱会扒的,还加了李白喝三坛酒练破音的心得。
她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林先生,我知道您现在可能不方便,但我必须说——能不能让我参与这个项目?哪怕只是记录一个音符的震动数据,我也愿意。”
我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中央音乐学院传统器乐研究所所长,陈红。
还真是那位“编钟活字典”。
我没急着答应。这事儿太大。我要是随便让人进来研究,哪天系统消息弹出来一句“嬴政要建核弹发射井”,她录下来放学术会上,我不成国际笑话了?
“合作可以。”我说,“但有两个条件。”
她立刻站直了:“您说。”
“第一,这曲子名字不能改,必须叫《海阔·钟鸣版》。”
她笑了:“这名字好,有天地感。”
“第二,”我指了指地下室四周,“这里的一切,包括这套编钟,都不能对外说来源。我们合作,只能以‘民间传谱+学术重构’的名义进行。”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我同意。我们可以申报国家艺术基金课题,用匿名传承人的方式立项。”
我心里松了口气。
行,靠谱。
她打开录音笔,又拿出一个小仪器夹在编钟边缘:“这是我自制的微震动采集器,不会发出噪音,也不会影响演奏。能让我试试吗?”
我看了眼楼上。
赵秀兰睡觉跟打雷似的,一般不会醒。叶婉清这两天在公司熬夜改方案,估计也回不来。只要不大声吵,问题不大。
“行。”我说,“但先别开设备。我再敲一遍前奏,你用人耳听,试着记一下节奏。”
她翻开记事本,拿起笔。
我重新站定,拿起钟槌。
这一次,我不是为了还原摇滚,也不是为了哄李白开心。我是要让这套两千年前的乐器,真正发出属于今天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敲下第一个音。
“咚——”
低音滚过地面,像战鼓推进。
第二个音接上来,手腕轻轻抖了一下,做出颤音效果。
她笔尖一顿,抬头看我:“您用了非对称震幅控制?”
我一愣:“啥?”
她解释:“就是敲击力度不平均,制造出类似人声颤抖的效果。这在唐代燕乐里有过记载,但没人能实操。”
我心想,这不就是模仿主唱破音嘛,李白说“嘶吼乃战魂之始”,我照做就是了。
我没解释,继续往下打。
第三段节奏加快,我手指翻飞,钟槌在大小不同的钟体间跳跃。高音清亮如裂帛,中音沉稳如潮涌,低音轰鸣如雷动。
整套编钟像是活了过来。
她闭着眼睛,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晃动,笔在纸上快速移动,写的是工尺谱。
等我最后一个高音落下,她还没睁眼。
好几秒后,她睁开眼,眼圈有点红。
“林先生……”她声音发颤,“这首曲子,是不是和李白有关?”
我心头一跳:“你怎么知道?”
她摇头:“不是我知道,是感觉。刚才那段旋律里藏着十二律吕变奏,尤其是‘蕤宾’转‘夷则’的那一瞬,和敦煌遗谱里《清平调》残卷的调式完全呼应。那是李白亲自参与修订的宫廷乐章。”
我傻了。
合着我瞎蒙的节奏,还真踩对点上了?
她看着我,眼神变了:“您不是普通的音乐爱好者。您……是不是拿到了什么别人没见过的东西?”
我笑了一声:“教授,您太敏感了。”
“但我没猜错,对吧?”她盯着我,“这曲子,是李白的灵魂,在借您的手说话。”
我沉默。
这话太准了。准得我背后发麻。
李白要是听见,估计又要发一句“此声可堪战魂咆哮”。
我正想着,手机震了一下。
我没动,但眼角瞥见屏幕亮了。
是李白的消息。
陈红注意到了:“您有新信息?”
“没事。”我顺手把手机往袖子里塞了塞,“可能是朋友发的。”
她没追问,而是翻开记事本:“林先生,我建议我们尽快启动合作。三个月后,我想办一场‘古今对话’主题音乐会,这首《海阔·钟鸣版》,必须是压轴。”
我看着那套静静悬挂的编钟。
它原本只是系统奖励的一件文物,是我换钱的工具之一。可现在,它成了连接过去和现在的桥梁。
我说:“行。那就让它,响彻今世。”
她激动地收起本子:“我明天就提交课题申请。另外,我想带两个助手来,都是信得过的学生,绝对保密。”
“可以。”我说,“但进门前要签协议。”
“应该的。”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我不多打扰。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任何进展,您随时找我。”
我送她到门口。
她出门前回头看了眼编钟,眼神像在看神物。
门关上后,我回到架子前,把手机掏出来。
李白的新消息躺在聊天框里:
“明日再传一曲,吾欲习‘电吉他之声’。”
我嘴角扬起。
刚要把手机放下,陈红的录音笔突然从她落下的包里传出一声轻微的“滴”。
红色指示灯还在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