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锋的手还停在额头上，那片叶子已经不见了。皮肤上只留下一道温热的痕迹，像是刚被晒过的石头。他没动，眼睛盯着前方还在转的星图，脑子里全是树灵最后那句话。
“你已经去了。”
这话太邪门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从现代穿过来的，改代码改到半夜，然后一辆卡车撞上来。再睁眼就是魔军营地，系统蹦出来，任务接二连三地刷。哪来的什么前世轮回？
可刚才那股绿光钻进脑子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醒了。
不是记忆，是更深处的东西，像硬盘里被加密的文件突然自动解压。
“系统。”他开口，声音有点哑，“能不能读取刚才叶片激活时的数据流？”
【正在尝试解析……】
界面闪了一下，蓝底黑框跳出来一串乱码，接着弹出提示：
【ERROR_777：检测到跨时空记忆波段，信号源无法追溯】
“又来这套？”陆无锋皱眉，“每次遇到关键信息你就掉链子，是不是故意的？”
【宿主情绪波动超标，建议冷静】
“我冷静个鬼。”他冷笑，“你说我是程序员，结果现在告诉我我可能是某个古代魔族的备份？那你是不是也和我公司那个破内网一个娘胎出来的？”
系统没回话。这种时候它总装死。
陆无锋深吸一口气，把手放下。额头那道热感还没散，反而越来越明显，像有根针在皮下轻轻扎。他知道不能再等了。不管这叶子是真是假，都得看看到底藏了什么。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试着去感应那股残留的能量。
一秒过去。
两秒。
忽然，眼前一黑。
不是真的黑，而是视野被强行覆盖了。整个世界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血红色的天空，挂着一轮暗沉的月亮。风很大，吹得衣服猎猎作响，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这是——
全息影像启动了。
画面中央站着一个人，披着黑色长袍，背对着镜头。地面是巨大的祭坛，刻满了符文，中间有个凹槽，形状和他腰间的旧箭头一模一样。
那人缓缓抬起手，掌心里握着一支箭头。
陆无锋呼吸一滞。
那东西他太熟了。每一寸锈迹，每一道裂痕，甚至那歪掉的角度，都和他身上带着的一模一样。
黑袍人没有犹豫，猛地将箭头刺进自己胸口。
动作干脆利落，就像在插U盘。
影像开始抖动，仿佛信号不稳。就在那一瞬间，那人慢慢转过头来。
陆无锋整个人僵住。
那张脸……
是他。
不是长得像，也不是神态相似，就是他自己。右眼角那颗痣，左耳上的耳钉，连眉心那道小时候摔跤留下的疤都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他喃喃出声。
可影像不会骗人。
那人看着镜头，嘴角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没有声音。下一秒，画面剧烈晃动，祭坛崩裂，血月炸开，整段记忆像被格式化一样，瞬间清空。
现实回归。
陆无锋猛地睁开眼，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他抬手摸脸，手指都在抖。
“刚才那个……是我？”
【警告：检测到灵魂共鸣，魔气侵蚀度激增40%】
系统终于报出了数据。
面板疯狂刷新，右眼的位置传来一阵阵胀痛，像是有人往眼球里灌铁水。他伸手一摸，指尖沾了点血，顺着脸颊滑下来。
不止是眼睛。
左手小指已经开始发黑，皮肤下面隐约有鳞片状的纹路在蔓延。
“四十个百分点？”他咬牙，“老子才四阶蚀日境，这么搞是要当场飞升还是当场暴毙？”
【建议立即停止使用未知灵能物品】
“早说啊！”他骂了一句，“你要是早点预警，我能这么莽？”
【该信号超出数据库范围，无法预判风险】
“又是超出范围。”陆无锋喘着粗气，“你到底是个辅助系统还是个抽奖转盘？抽到啥算啥？”
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臂一软差点栽倒。体内魔气乱窜，经脉像被刀割。他赶紧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镇魔箭，咬破指尖在上面画了个封印符，插进身前岩缝。
一股清凉感顺着符文扩散开来，总算压住了部分反噬。
他靠在石壁上缓了几秒，抬头再看那幅星图。
红点还在闪。
血月祭坛。
原来不是目的地，是起点。
三百年前，有人用同样的脸，同样的箭头，在同一个地方完成了仪式。而现在，这片叶子把那段记忆塞进了他的脑子。
这不是巧合。
连系统都解释不了的事，说明背后有更大的规则在运行。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那个黑袍人是他，那现在的他，又是谁？
是重生？是复制？还是说所谓的“穿越”，根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身份替换？
“我改BUG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低声问自己，“系统选我，是因为它认识我？还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冲着这个‘账号’来的？”
没人回答。
只有旧箭头在箭囊里嗡鸣，越来越烫，像是在呼应刚才那段记忆。
陆无锋伸手按住它，热度几乎灼伤掌心。但他没松手。
他知道，这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身上。也不会无缘无故引导他一路走到今天。
雷石临死前说的话，铁幽留下的纸条，伊莎贝拉画的毒雾箭头，树灵给的三片叶子……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结论。
他不是偶然卷入这场纷争的。
他是被安排好的。
“所以你是让我去看真相？”他抬头看向树灵消失的方向，“可你没告诉我，看完了会变成什么样。”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黑色已经蔓延到手掌边缘，右眼的血丝像蜘蛛网一样爬向太阳穴。
身体在变。
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不想信什么宿命，可事实摆在眼前。他已经走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方。
要么接受，要么疯掉。
他选择了前者。
“行。”他靠着墙慢慢站起来，“你想让我去祭坛，那就去。但我告诉你，我不是替你们补封印的工具人。”
他盯着星图中央的红点，声音低下去。
“我是来查清楚，到底是谁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话音落下，额头那道绿痕忽然一闪。
系统界面再次弹出：
【新增状态：时空锚点已锁定，目标坐标准备就绪】
紧接着，第三片叶子残留的信息浮现出来——不是图像，而是一段倒计时。
03:00:00
然后开始递减。
三分钟。
树灵说过，第三片叶子能让他看到“三分钟后会发生的事”。
可现在显示的是三小时？
他正要细看，额头猛地一烫。
眼前景象再次扭曲。
这次不是全息影像，而是碎片化的画面快速闪过：
——血月高悬，祭坛中央站着七个身影，全都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但脸都一样。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击中其中一人，那人手中的弓碎成灰。
——地下裂开，伸出无数藤蔓，缠住所有人。
——最后一幕，是一个人站在火山口，手里举着燃烧的凤凰，背后是崩塌的世界。
画面戛然而止。
陆无锋踉跄一步，扶住石壁才没倒下。
那些人……
都是他。
不止三百年前，还有更早的，更晚的，每一个时代都有一个“陆无锋”站上祭坛，完成某种仪式。
而每一次的结果，都是毁灭。
“七任蚀日者……”他喘着气，“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低头看系统面板。
魔气侵蚀度停留在67.4%，和伊莎贝拉之前测的一样。
可这一次，他没觉得害怕。
反而有种奇怪的平静。
既然逃不掉，那就把剧本看明白。
他抬起头，右手紧紧握住玄铁弓。
星图还在转。
旧箭头还在烫。
三分钟倒计时继续走。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那幅悬浮的坐标图。
直到第一滴血从右眼滑落，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