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锋的弓弦还绷着，箭尖对准树灵的眉心。他没动，对方也没动。空气里只有根系搏动的声音，像心跳。
他喉咙发干，但声音压得很稳：“你要是真能联系伊莎贝拉，就别跟我玩这套虚的。她给我下的药，为什么每次都能刚好压住魔气爆发？巧合太多了。”
树灵没回答。她只是抬起手，轻轻碰了下头顶垂落的一根枝条。
三片翡翠色的叶子缓缓飘了下来。
第一片打了个旋儿，落在她掌心。她用指尖捻了捻叶脉，说：“这片，能替你挡一次致命伤。”
话音刚落，那叶子就飞向陆无锋。他没接，用箭尖一挑，叶子稳稳挂在了箭头上。
“听着挺划算。”他说，“那第二片呢？”
“第二片……”树灵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他胸前的旧箭头，“现在不能说。”
陆无锋眉毛一挑：“藏一半卖一半？你还挺会吊胃口。”
第三片叶子还在空中浮着。树灵突然伸手，一把捏碎。
绿粉炸开，没落地，直接悬在半空。粉末自己动了起来，一根根连成线，交织成一张星图。线条复杂得像是谁用针脚缝出来的，中间一点闪着暗红光。
陆无锋瞳孔猛地一缩。
系统立刻蹦出来：【检测到高维空间坐标，匹配永夜荒原地磁数据，吻合度99.8%】
他盯着那红点，脑子里轰的一声。
血月祭坛。
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密道崩塌前，雷石临死时提过一句——“那里埋着矮人族不敢说的秘密”。后来铁幽留下的纸条上也写过，说是千年前魔王献祭的地方，封印裂了三次，又被补了三次。
而现在，这张图是从一片叶子的灰烬里冒出来的。
他低头看了看挂箭头上的那片叶子，又抬头看树灵：“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伊莎贝拉那天画的箭头，其实是指路的？”
树灵没点头也没摇头：“她画的是结果，我给的是起点。”
“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树灵说，“但她留下的标记，和这片叶子共鸣了。你看到的毒雾箭头，其实是命运拼图的一角。”
陆无锋冷笑一声：“命运？少来这套玄乎的。我只知道，她一个精灵药师，凭什么能预判血族的布局？还刚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扔个信号弹？”
“因为她被种下了‘回响蛊’。”树灵说，“不是你下的，是这棵树三百年前埋的。她的意识只是容器，真正的指令来自地脉深处。”
陆无锋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你以为你控制了她？”树灵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其实你们都在被控制。区别只在于，你知道自己被控，她不知道。”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他手指微微发紧，弓弦还是没松。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他说，“让我去血月祭坛送死？还是说，那里有个更大的坑等着我跳？”
树灵没说话，只是把剩下那片未说明用途的叶子轻轻放在地上。叶片贴着岩面，泛出一圈微弱的光晕。
系统立刻报警：【检测到活性能量波动，来源未知，频率与旧箭头共振中】
陆无锋低头看自己的胸口。旧箭头在发烫，不是那种烧皮肤的热，而是像通了电，一阵阵往骨头里钻。
他咬牙撑住，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
“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他问。
“去找答案。”树灵终于开口，声音变得沙哑，不像之前那样清脆，倒像是枯木裂开的声音，“血月祭坛底下，埋着第一个持箭者的骨灰。他也叫陆无锋。”
陆无锋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这不是名字。”树灵盯着他，“是宿命。每一任‘蚀日者’都会以同样的方式出现——穿越、觉醒、失控、补封印。你是第七个。”
“放屁！”他吼了一声，“我他妈是个程序员！车祸穿过来的！什么宿命轮回，扯淡！”
“那你解释一下。”树灵抬手指着他右眼，“为什么你的魔气侵蚀路径，和三千年前那位完全一致？为什么你能用代码思维解析蛊术？为什么系统会选择你？”
陆无锋喘着粗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系统面板在他眼前疯狂刷新：【警告：记忆碎片异常激活，检测到跨时空身份重叠……是否启动屏蔽程序】
他没点确认。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穿越前最后一刻，他在改一个BUG。代码跑不通，他盯着屏幕骂了一句：“这破系统是不是故意坑我？”
然后车撞上来。
再睁眼，就是魔军营地。
而现在，这个所谓的“炼蛊战斗系统”，从一开始就带着一股熟悉的界面风格——蓝底黑框，报错提示全是英文缩写（虽然他现在看不懂了），甚至连卡顿的方式都跟公司内网一模一样。
他浑身发冷。
“所以你是说……”他声音有点抖，“我不是穿来的？我是被‘上传’的？”
树灵没回答，只是看着那张悬浮的星图。绿粉开始缓慢旋转，红点越来越亮。
“时间不多了。”她说，“封印每小时削弱0.7%，等到彻底崩坏，不只是这个世界会塌，所有平行时空的‘蚀日者’都会同时苏醒。”
陆无锋握紧弓柄：“那我为什么非得去？我不信什么宿命，更不想当什么救世主。”
“因为你已经去了。”树灵说。
他一愣。
“三天前，伊莎贝拉画下那个箭头的时候，你就已经在血月祭坛出现过一次。只是你回来后，那段记忆被系统自动删除了。”
系统面板突然闪了一下：【数据校验失败，存在未记录行动轨迹】
陆无锋脑子嗡的一声。
他想起第68章，伊莎贝拉用毒雾凝出箭头时，他曾觉得那一幕特别眼熟。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才明白——那是残留的记忆残影。
原来他早就去过。
而且活着回来了。
“那你给我这片叶子，是为了让我再去一次？”他问。
“第一片保命。”树灵说，“第三片让你看见三分钟后会发生的事。至于第二片……等你到了祭坛，自然知道怎么用。”
陆无锋盯着地上那片发光的叶子，迟迟没弯腰。
他知道一旦捡起来，就等于接下了这个任务。可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被系统删档重来。
“如果我拒绝呢？”他说。
“那你体内的魔气会在七十二小时内吞噬神志。”树灵平静地说，“你会变成下一个赫拉格，或者罗兰。他们也都曾是‘蚀日者’。”
陆无锋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所以说来说去，我还是没得选？”
“有选择。”树灵说，“你可以现在射死我。但这片叶子还是会指向祭坛，星图也不会消失。你逃不掉的。”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慢慢放下弓。
箭收回囊中，弓背靠在肩上。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那片未说明用途的叶子。刚碰到，叶片就化作一道绿光，贴在他额头上转了一圈，然后消失。
系统提示：【新增权限：时空锚点标记已激活】
他摸了摸额头，那里还留着一点温热。
“行吧。”他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当棋子用了。这次我就当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下这盘棋。”
树灵站在原地，身影渐渐模糊，和周围的根系融为一体。
只剩那张星图还在空中缓缓转动。
陆无锋抬头看着它，右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旧箭头。
那东西正烫得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