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通讯器上的音频波形，手指没动。
这声音不是系统合成的，也不是自动播报。语调里有喘息，有压抑的颤抖，像人在极度紧张下强行压低嗓音。他说“还没死透”，不是说实验体，是提醒我们——里面的东西，还在动。
“关岛中继站。”周慕云已经调出信号路径，“跳转两次，伪装成渔业监测数据包，手法很熟。”
厉雪娇靠在铁架边，匕首在指间转了一圈，“他们知道我们会来？还是有人想帮我们？”
我没回答。腿上的伤还在渗血，走路时能感觉到湿热顺着脚踝往下流。但现在不能停。
“林骁。”我抬头看向站在高处的男人，“按计划走。你们从西面靠近，制造动静。我们三个从东侧下水。”
他点头，没问为什么选这个时间。他知道，敌人越警觉，漏洞越多。
七点二十三分，巡逻艇启动引擎，朝钻井平台方向驶去。探照灯扫过海面，模拟海关稽查流程。几乎同时，周慕云按下干扰器开关，五百米内的无线信号全部中断。
我和厉雪娇套上潜水服，背上氧气瓶。周慕云拿着微型无人机，贴在最前面。东侧水流湍急，输油管道入口被珊瑚和锈蚀的钢梁遮住大半。
“守卫每四分钟换岗一次。”周慕云低声说，“红外探测网覆盖外壁，但底部有三秒盲区。”
厉雪娇拔出热熔刀，贴上管道接口。金属发出轻微的滋响，火花在黑暗中一闪即灭。她动作很稳，切割线精准避开承重结构。
我抓着她的背包带，跟着滑入管道。水立刻涌进来，冰冷刺骨。左腿伤口一碰海水就抽痛，但我咬住呼吸器没松口。
管道内部狭窄，全是淤泥和断裂的电缆。我们手脚并用往前爬。十米后接通风井，周慕云放出无人机，顺着垂直通道往上爬。
三分钟后，监控画面传回掌机。B区走廊空无一人，安保系统进入循环重启阶段。
“还有两分十七秒。”周慕云说。
我推开头顶检修盖，先探出半个身子。走廊灯光昏暗，空气里有股冷冻液的味道。厉雪娇紧随其后，枪口朝外。周慕云最后一个上来，收起掌机，从背包取出破解器。
第三层B区，冷冻舱在走廊尽头。门上有双锁装置，指纹识别区闪着红光。
“仿生指模能撑多久？”我问。
“三十秒内必须完成密钥输入。”厉雪娇贴上指模贴片，“之后会触发生物活性检测。”
周慕云把破解器接上数据端口，屏幕开始滚动字符。“动态密钥每十秒刷新一次，我已经抓到规律了。”
我靠墙警戒，耳朵听着远处的脚步声。战纹芯片在后颈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这不是激活状态，是预警。
十秒后，门锁咔哒一声打开。
冷气扑面而来，瞬间让呼吸凝成白雾。我戴上隔热面罩，提着摄像机走进去。
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多个透明容器，每个都连接着冷却管和监测线路。液体呈淡蓝色，里面悬浮着类似人体胚胎的组织，但体积更大，四肢比例异常。
标签在容器外侧：**Project Eclipse - Batch 07**。
目的地代码：EU-GENE-09。
“欧洲基因库九号项目。”周慕云低声念出来，“这不是运输记录，是成品配送单。”
我挨个拍摄，镜头扫过每一个编号。走到第七个容器时，画面里的组织突然抽搐了一下。
不是液体流动，是内部肌肉自主收缩。
我停下脚步。
它睁开了眼睛。
灰白色的眼球贴在玻璃内侧，没有瞳孔，只有一圈环状黑斑。它对着我，嘴角位置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拍到了。”我说，声音有点哑。
周慕云递来U盘，我插进控制台。数据开始同步，进度条缓慢上升。
“十五秒。”他盯着倒计时。
厉雪娇守在门口，手按在枪柄上。“电源波动，备用系统醒了。”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种地方不会只靠主控系统报警，一定有独立回路。
“还差百分之六十二。”周慕云没动。
我走到最后一排容器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型舱室，标着“样本保留组”。
门没锁。
我推开门，里面只有一个金属托盘，放着一支试管。标签写着：**Batch 01 - Subject A**。
下面一行小字：**Origin: L-09 Base, East Sea**。
东海L-09基地。
那是三年前我们执行任务的地方。
我拿起试管，背面刻着一串数字。翻过来一看，是坐标。
不是当前位置，是另一个地点，在地中海沿岸。
数据同步完成，U盘弹出。
“走。”我把试管塞进防水袋，别在腰带上。
我们退出冷冻舱，关门瞬间，警报灯由黄转红。整个区域开始断电封锁。
“走原路不行了。”周慕云看了眼掌机，“通风井有武装人员进入。”
“走楼梯。”我说，“一层有两个出口，一个通甲板，一个连维修栈桥。”
厉雪娇带头往右拐，枪已经上膛。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应急电源启动后亮度只有平时一半。
二楼转角出现两个穿防护服的人，手里拿着电击棍。我没等他们反应，直接冲上去。
第一个抬手要喊，我肘击砸在他喉结上，顺势夺过电击棍反手捅进第二个胸口。他抽搐着倒地，我没再看。
战纹芯片开始发热，心跳加快。这不是生死关头，但它在准备。
三楼楼梯口有铁门封锁，周慕云快速接线破解。门外就是B区外廊，可以跳到相邻的补给平台上。
“林骁，我们从东侧撤离。”我按下通讯器，“需要接应。”
频道里只有杂音。
“干扰器影响双向信号。”周慕云说，“他们听不到。”
铁门打开时，远处传来枪声。是林骁那边开火了，应该是为了吸引火力。
我们冲上外廊，风很大。下方海浪拍打着支架，补给平台离这里大约五米，高度差两米。
“跳！”我说。
厉雪娇先下去，落地滚了一圈。周慕云跟着跳，我最后跃出。
脚落地时，旧伤撕裂，整个人跪了一下。但我立刻站起来，往平台边缘跑。
一艘快艇正从阴影里冲出来，是林骁派来的接应船。
我们跳上船，引擎全速启动。钻井平台上的探照灯开始扫射，但已经被甩开一段距离。
“拿到了什么？”林骁在船上等我们，脸色不太好看。
我把U盘交给他。“运输日志，所有批次的目的地。还有一个坐标，在地中海。”
他接过U盘，插入终端。屏幕上跳出一张全球航线图，十几个红点闪烁。
“赵天雄的船队。”他说，“这些航线过去三个月频繁出现在南太平洋、加勒比、东南亚，现在全都指向同一个区域。”
周慕云放大地图，红点汇聚的位置，是一片私人岛屿群，注册公司名叫“新黎明医疗研究基金会”。
“名字听着像慈善机构。”厉雪娇冷笑。
“背后控股方是赵天雄。”林骁调出股权链，“而安保系统承包商，是张振国的老部下。”
我看着那片海域，拳头慢慢握紧。
三年前的任务失败，战友牺牲，我背黑锅逃亡。他们以为一切都埋进了海底。
但现在，线索一条条浮上来。
基因实验，活体运输，跨国中转。
这一切不是终点。
只是一个开始。
“下一个目标。”我说，“就是那里。”
林骁抬头看我，“你确定要继续？这已经不只是复仇了。”
我摸了摸后颈的芯片接口，皮肤下那块金属正微微发烫。
“我不是为了报仇才活着的。”
船在黑夜中破浪前行，远处的钻井平台渐渐变成一个小点。
我解开外套，从内袋掏出那支试管。
标签上的数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下一秒，容器里的组织再次睁开眼，贴在玻璃上，直勾勾盯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