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光点还在闪。
我盯着那个红点,手指没松开。周慕云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等我说话。
“发。”我说。
他按下键。
数据包分三段走,借着血蝎的黑市信号跳转,绕了七道中继才进国际刑警的匿名通道。这法子不快,但够隐蔽。我们不能让张振国的人听到动静。
“信号已脱链。”周慕云抬头,“三分钟后全部释放完毕。”
厉雪娇站在船尾,枪已经收进防水箱。她走回来,看了眼屏幕。“他们要是不管呢?”
“会管。”我说,“只要证据够硬。”
“国际组织讲流程。”她说,“等他们开会、批文件、调人,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我们不止靠他们。”我靠着舱壁,左臂的布条又渗出血来。伤口没缝,只能压着。疼是好事,能让我脑子清醒。“一边等回复,一边查赵天雄的船。”
周慕云点头:“我已经在扒他航运公司的进出港记录。最近三个月,有七艘货轮申报的是医疗设备运输,但航线终点都是无登记海域。”
“不是医疗设备。”我说,“是零件。建那种海底结构,需要高强度合金和生命维持系统,这些东西不能公开采购。”
“我在找付款方。”他说,“钱是从离岸账户出的,中间套了五层壳公司,但最后两笔,收款方都在瑞士。”
“又是瑞士。”厉雪娇冷笑,“张振国的妻弟就在那边开医疗科技公司。他不怕我们查到他头上?”
“他不怕,说明他在赌。”我说,“要么他觉得我们撑不到那天,要么……他想让我们查。”
舱内安静了一下。
周慕云突然出声:“有反应了。”
我们同时看过去。
屏幕上跳出一段音频波形,频率很窄,嵌在一条国际新闻广播里。他快速提取信号,转成文字。
“孤狼可信,猎犬将至,勿信蓝盾。”
我念了一遍。
“孤狼……是指你?”周慕云问。
“龙渊部队代号体系外人不知道。”我说,“能对上暗语的,才是自己人。”
“猎犬将至?”厉雪娇皱眉,“什么意思?派兵?还是特工?”
“不是大部队。”我说,“猎犬是单兵或小队行动代号。他们不会公开介入,而是秘密接触。”
“那‘勿信蓝盾’呢?”周慕云看向我。
“蓝盾是国际刑警内部高危任务小组。”我说,“有人被渗透了。他们提醒我们,别信穿制服来的。”
厉雪娇哼了一声:“我就说不能信这些程序派。嘴上说合作,背地里可能直接把我们交给赵天雄换政绩。”
“但他们回了。”我说,“这就说明事情压不住了。蓝盾有问题,不代表整个系统都烂。猎犬敢来,就一定是干净的。”
周慕云立刻动手,把原始音频粉碎,再用量子扰频器扫了一遍周围频段,确保没人截获信号。
“现在怎么办?”他问。
“等。”我说,“但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去找饵。”
“饵?”
“渔船。”我说,“我们留一艘空船在这片区域晃,假装还在原地。真身转移到近岸废弃渔港。他们要找我们,得通过约定方式接头。谁对上暗语,谁才能拿到下一步线索。”
厉雪娇看着我:“你想当诱饵?”
“我一直都是。”我说,“从三年前开始,就没变过。”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检查装备。手伸进箱底,摸出一个信号发射器,巴掌大,黑色外壳有刮痕。
“这是追踪器。”她说,“赵天雄的货轮都装这种型号。我哥哥留下的。只要附近有同频信号,它会震动。”
她放在桌上。
周慕云把它接进终端,扫描周边海域。几分钟后,警报轻响。
“东南方向八百米,有个移动信号源。”他说,“速度慢,像是无人艇。”
“他们在盯我们。”我说,“不是追杀,是监视。想看我们往哪跑。”
“要不要处理?”厉雪娇问。
“不。”我说,“让它看。让它回去报信——我们还在活动,但没走远。这样猎犬来的时候,敌人才不会提前清场。”
周慕云抬眼:“你是在布双线?一边钓国际支援,一边引敌人暴露?”
“没错。”我说,“我们现在最缺的不是人,是时间。等不起慢慢查。必须让他们动起来。”
我站起身,腿有点软,扶了下桌沿。耳鸣还没消,像有根针在颅骨里来回划。我掏出打火机,点燃烟,吸了一口,烫了一下嘴唇。
疼让我稳住。
“你不能再这么耗了。”周慕云低声说,“战纹反噬还没好,刚才心跳一直超限。”
“我知道。”我说,“但我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厉雪娇把追踪器贴在渔船外舷,固定好。“信号稳定。他们会以为我们在船上。”
“东西都带齐了。”周慕云合上终端包,“海底结构图、资金链、实验残片数据、还有你口述的龙渊暗语验证码。全在加密盘里。只差交付方式。”
“猎犬来了自然知道怎么拿。”我说,“我们只负责活到见面那一刻。”
我拿起战术刀,刀柄上的血已经干了。我用布擦了擦刃口,插回腰间。
三人走出驾驶舱。
海面平静,夜还没退。远处天边有一点灰白,像是要亮。
我们换上橡皮艇,发动马达,朝西北方向划去。身后那艘渔船继续开着导航灯,在原地缓慢打转。
走了约二十分钟,我回头望了一眼。
渔船变小了,像个漂浮的盒子。
突然,周慕云的终端震动。
他打开一看,脸色变了。
“有新消息。”他说,“不是通过广播。是一条独立信道,加密等级极高。只写了三个字——”
他抬头看我。
“——‘陈九归’。”
我愣了一下。
陈九,是我三年前任务失败后给自己起的名字。除了周震南,没人知道。
连厉雪娇都不知道。
我接过终端,盯着那三个字。
不是冷冰冰的通知,像是一句回家的召唤。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然后输入回复。
“归。”
发送。
终端熄屏。
橡皮艇穿过晨雾,靠近一片荒废的渔港。水泥码头裂开,铁架歪斜,几艘破船卡在浅滩里,不动了。
我们靠岸,爬上岸堤。
周慕云架起便携雷达,扫描空中和海上。厉雪娇在制高点设伏,枪口对准入港水道。
我坐在一块塌陷的水泥板上,脱下鞋,脚底全是泡。我用刀尖挑破,血水混着黄液流出来。
疼。
但我笑了。
终于有人接住了我扔出去的石头。
终于不是一个人在走这条路。
周慕云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水。
“你说他们真能来吗?”他问。
“能。”我说,“因为他们也怕。怕这种实验不止一处,怕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的城市。”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们另一件事?”他低声说。
我抬头。
“什么事?”
“那个青灰皮肤的东西。”他说,“它指向大海的时候,你的眼神变了。你不只是怀疑它在帮我们。”
我沉默。
风吹过废墟,卷起沙尘。
我想起它站在火光里的样子,手臂抬起,指向海平面。
不是攻击,是引导。
“它知道入口在哪。”我说,“它不是守卫,是钥匙。”
厉雪娇从高处下来,手里拿着望远镜。
“东南方向,有一艘快艇正往这边靠。”她说,“没挂旗,速度不快。在观察。”
我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
“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