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还在吹,渔船晃得不像刚才那么急了。我靠在舱壁上,左手压着左臂的伤口,血已经浸透布条,往下滴得慢了,但疼得清楚。耳朵里嗡响没停,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刮。
周慕云蹲在导航仪前,手指在终端上滑动,屏幕亮着蓝光。他看了很久,终于抬头:“主数据库确认焚毁,备份服务器熔断,AI模型没有外传痕迹。数据链断了。”
厉雪娇站在船尾,手扶着舵柄,没说话。她盯着远处的海面,眼神冷,但没之前那么紧绷。
“我们赢了一步。”我说,声音哑。
“可人还活着。”周慕云接了一句,“做实验的人,下令的人,都在。”
厉雪娇转过身,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黑色,指甲盖大小。“这是我哥留下的。他说过,如果有一天血蝎的枪口对准人类,就把这个交给能动手的人。”
我接过,递给了周慕云。
他插进终端,输入密码,界面跳了几下,弹出一串坐标链。红点在地图上闪,分布在东南亚、中东、东欧,一共七个。
“这些是资金节点。”他说,“离岸账户,壳公司洗钱路径。其中三个,和赵天雄名下的航运集团有关联。”
我盯着那几个红点,没移开眼。
“数据没了,但他们还能重建。”我说,“只要人在,实验就会继续。换个地方,换个名字,还是那一套。”
厉雪娇靠在舱门边,点了根烟,火光照亮她半边脸。“我们可以找个渔村躲几天。你伤不轻,再这么撑下去,骨头会先散。”
“躲?”我摇头,“他们不会停。我们在逃,他们在布局。等我们喘口气的时候,新的实验室早就开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顺着钱走。”我说,“钱不会说谎。谁出的资,谁批的条,谁提供技术,都能查出来。找到资金源头,就能挖出背后的人。”
周慕云看着我:“你是想反向追踪整个网络?”
“不是想。”我说,“是必须。”
舱内安静了几秒。只有仪器发出的低频蜂鸣。
厉雪娇把烟掐灭,扔进海里。“我哥死在非洲,就是因为有人改了坐标。张振国动的手,赵天雄付的钱。现在你告诉我,这些人还在逍遥?”
她走近一步,盯着我:“我不是来逃命的。我是来杀人的。”
“那就一起。”我说,“但现在不能乱冲。我们手里只有这几个坐标,还有海底那个结构。这两样东西,比枪更管用。”
周慕云调出声呐扫描图。水下三十米,一个长条形金属体静静躺着,轮廓规则,四角对称,像一座沉没的厂房。
“屏蔽信号很强。”他说,“普通民用设备造不出这种结构。这地方,要么是军方废弃设施,要么就是黑项目基地。”
“赵天雄的船队常年跑近海航线。”厉雪娇说,“他不需要港口报备,就能把材料运进去。我哥提过,有一条暗道,通向海底下。”
“我们得进去看看。”我说。
“你现在这状态?”她冷笑,“走两步都费劲,还下海?”
“我不用现在去。”我说,“但我得知道它在哪,谁守着,怎么进。”
周慕云已经开始操作终端,加密频段一层层穿透,试图接入国际金融监控网的边缘接口。“我可以试着调取卫星热成像,看有没有人员活动痕迹。另外,这些资金节点,也能反向查通讯记录。”
“小心点。”我说,“别被反追踪。”
他点头:“我知道分寸。”
我从腰间抽出战术刀,刀柄上有干掉的血,发黑。我摸出打火机,点燃,凑近刀柄,火舌舔上去,焦味立刻冒出来。疼让我清醒。
厉雪娇看着我:“你每次都这样?用火烧自己?”
“习惯了。”我说,“痛比迷糊强。”
她没再说话,转身走到船尾,从防水箱里拿出一把拆解的狙击枪,开始组装。动作熟练,一块块零件拼上去,像在拼自己的命。
周慕云突然出声:“有个异常。”
我和厉雪娇同时看过去。
“其中一个资金节点,三天前有过一笔大额转账。”他说,“收款方是瑞士一家医疗科技公司,表面做基因修复研究。但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张振国的妻弟。”
我站起身,走到屏幕前。
“张振国。”我咬住这个名字,“他儿子在海外被绑了,周震南拿这事压他。但他还在往这个项目里投钱?”
“说明他不怕。”周慕云说,“或者,他觉得这件事比儿子更重要。”
“也可能是假象。”厉雪娇插话,“他故意留下线索,让我们以为他慌了,其实是引我们进圈套。”
“都有可能。”我说,“但这条线不能放。”
我拿起终端,指着海底结构的位置:“先查这个基地。有没有近期物资进出记录,有没有人员轮换。另外,联系你能信的人,查那家瑞士公司的背景。”
周慕云点头:“我试试看能不能接通清源计划的备用信道。”
“别用主频。”我说,“张振国的人可能在监听。”
“明白。”
我转向厉雪娇:“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能搞到深海潜航器的?”
她冷笑:“你要直接下海?”
“不一定亲自去。”我说,“但得准备好路。”
她沉默几秒,从颈间取下另一个微型芯片,递给周慕云。“这是血蝎内部通讯密钥。用它,可以接入部分黑市交易网。找一台二手潜航器,不难。”
周慕云接过,插入终端。
我坐回角落,闭上眼,后颈的芯片接口还在发烫,不是战纹要激活,而是像被人用针轻轻敲。
我想起那个青灰皮肤的东西。
它站在废墟里,没追,没喊,只是抬起手,指向大海。
它不是敌人。
至少,不完全是。
“那个东西……”我睁开眼,“它知道我们在找什么。”
厉雪娇抬眼。
“它要是想杀我们,早动手了。”我说,“但它放我们走了。还指了个方向。”
“你是说,它在帮我们?”周慕云问。
“我不知道。”我说,“但它的行为不符合守卫逻辑。它更像是……被留在那里的。”
舱内又静下来。
外面海浪轻轻拍打船体,发动机低吼着,没熄火。
我盯着地图上的红点,一个一个看过去。
钱,人,基地,线索。
这些还不够。
但已经能动手了。
“不能停。”我说,“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是逃,是猎。”
周慕云正在输入最后一段代码,手指停在回车键上。
厉雪娇装好枪,拉上保险。
我伸手,把终端屏幕上的坐标链放大,定格在第一个红点。
手指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