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灌进船舱，咸腥味混着铁锈的气息。我靠在驾驶室角落，左手还握着那台干扰器，外壳烫得能烤熟鸡蛋。厉雪娇坐在舵柄前，手指没松开油门杆。周慕云蹲在导航仪旁边，盯着屏幕上的红点。
“直升机飞偏了。”他说，“但两艘快艇还在追。”
我看了一眼雷达。两个光点一左一右，正往我们这边压过来。它们的速度比我们快一大截，航迹拉成斜线，像两把刀要夹断我们的路。
“它们装了涡轮。”厉雪娇咬牙，“咱们这破船，再跑十分钟就得被追上。”
我低头看手里的干扰器。红灯还在闪，电量只剩一格。刚才那一发已经耗尽了储能，现在它就是块废铁。
“还能用吗？”周慕云问。
“不能。”我把设备扔到一边，“空中目标解决了，接下来只能靠自己。”
他点点头，手指划过电子海图。“前面十海里有片暗礁区，地图标为禁航带。水流乱，石头多，大船进不去。”
“小船呢？”
“技术够的话，能穿。”
我抬头看向厉雪娇。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搭在舵柄上转了半圈，渔船晃了一下，稳住方向。
“你行不行？”我问。
“我哥以前在这片海藏货。”她声音低，“我知道怎么走。”
“那就赌一把。”我说，“进礁区，把它们甩掉。”
周慕云立刻调出三维水文图。红色区域密密麻麻，像是谁撒了一把碎玻璃。主航道被几道深沟切开，最窄的地方只容一艘船通过。
“这里。”他指着一条细缝，“如果能钻进去，后面的船撞都来不及减速。”
我站起身，走到驾驶台前。船身颠簸，脚底打滑。左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尖滴在地板上。
“等会我来掌舵。”我说，“你准备雾弹。”
厉雪娇扭头看了我一眼。“你伤成这样，别逞强。”
“我没力气打架，但还能转方向盘。”我抓起战术刀插回腰间，“听我指挥就行。”
她没再说话，解开安全带，让出位置。
我坐上去，双手握住舵柄。渔船像头老牛，在浪里晃得厉害。前方海面开始出现黑影，一块块露出水面的礁石像沉没巨兽的背脊。
“左五度。”周慕云报方向，“避开那个尖角石。”
我轻轻推舵。船头缓缓偏移。海水拍打船底的声音变了，从平缓变成急促，像是踩进了雷区。
“右边那艘快艇加速了！”厉雪娇突然说。
我扫了眼后视镜。一艘黑色快艇正贴着浪头冲来，距离不到三百米。它的船头抬起，明显加了推进器。
“它想撞我们？”
“不是。”周慕云盯着雷达，“它在逼我们往左边偏——那边是死路。”
果然，左侧海面虽然看着开阔，但水下全是暗桩。一旦偏离主道，船底就会被戳穿。
“让它靠近。”我说，“等它进射程再说。”
“你疯了？”厉雪娇站起来，“它有武装！”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我盯着后视镜，“它以为我们怕撞，所以敢贴脸压过来。但它忘了，这种地方，谁莽撞谁先死。”
话音刚落，右侧传来撞击声。
那艘原本封堵我们退路的快艇，一头扎进一道隐蔽的石缝，船头直接翘了起来。它卡在那里动不了，螺旋桨空转着打水。
“好！”周慕云喊，“少一个！”
“还有一个。”我没松劲，“它马上就要动手。”
果然，剩下的那艘快艇不再逼近，而是拉开距离，停在五百米外。船尾有人站了起来，扛着什么东西。
“火箭筒。”厉雪娇认出来了，“他们要锁定驾驶舱！”
“准备雾弹。”我下令。
她立刻从舱底翻出两个罐子，检查引信。
“等它进入一百米再放。”我说，“太早他们会绕开，太晚我们就没了遮挡。”
周慕云紧盯着雷达。“四百……三百……二百……一百五十……一百二十……一百！”
“放！”
厉雪娇猛地拉开拉环，把雾弹扔进海里。
轰的一声，白色浓烟从水面炸开，迅速升腾，像一道墙横在海面上。风把烟雾往我们这边吹，瞬间吞没了整艘船。
“转舵！”我猛打方向，渔船呈Z字形左右摆动，借着烟雾掩护改变航向。
“他们看不见了！”周慕云喊，“但不会停太久！”
“我知道。”我咬牙，“让他们找去。”
渔船继续在烟雾中穿行，速度没减。等我们冲出雾区时，已经偏离了原航线，进入一片更窄的水道。两侧礁石耸立，像是随时会合拢。
身后传来引擎轰鸣。那艘快艇冲进了雾区，但不敢全速前进，只能慢悠悠地搜寻目标。
“它停下来了。”周慕云松口气，“暂时甩掉了。”
没人欢呼。
我靠在椅背上，喘了口气。耳朵还在嗡嗡响，手臂发麻。战纹反噬的痛感从脊椎往上爬，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神经。
“船怎么样？”我问。
“引擎受损。”厉雪娇检查仪表，“还能跑，但不能再拼命加速。”
“燃料呢？”
“够撑六小时。”
“导航还能用？”
“能。”周慕云拍拍终端包，“数据都在。”
我点点头，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月亮被盖住了。海面恢复平静，只有浪花轻轻拍打船体。
可我心里不踏实。
后颈的芯片接口微微发烫，不是战纹激活的那种灼烧，而是一种持续的震动，像是被人用指甲轻轻敲击。
我想起码头出口时，那个青灰皮肤的东西。
它站在那里，没有扑上来，也没有叫喊。它只是抬起手，指向大海。
为什么？
它要是想杀我们，早就动手了。可它没动，反而指了个方向。
“你在想什么？”厉雪娇问我。
“那个东西。”我说，“它不是来追我们的。”
“什么意思？”
“它是特意等在那里的。”我回忆当时的场景，“它认得我，但它没攻击。它指着海面……像是在提醒什么。”
周慕云皱眉。“你是说，它放我们走？”
“我不知道。”我摸了摸后颈，“但它肯定知道些什么。”
厉雪娇沉默了一会。“这片海底下，本来就有不少秘密项目。我哥生前提过，赵天雄在近海建过几处隐秘基地，用来转运违禁品。”
“军方有没有备案？”
“没有公开记录。”她说，“连港口调度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我盯着远处漆黑的海面。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子刮。
“它指的方向，是不是那一带？”
厉雪娇调出地图，对照记忆中的坐标。“差不多是这个方位……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二十海里。”
周慕云立刻操作雷达扫描。“现在能见度低，声呐效果差。但如果真有建筑，应该能捕捉到金属反射信号。”
“查一下。”我说。
他开始调试频段。终端发出轻微的蜂鸣声。
厉雪娇看着我。“你要回去？”
“不急。”我说，“先确认有没有东西。如果有，再决定怎么办。”
她没再问，只是把手放在舵柄上，随时准备行动。
船继续向前开。引擎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随时会熄火。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刀的刀柄。刀身上沾着干掉的血，擦不干净。
周慕云忽然抬起头。
“有反应。”他说，“东南方向，水下三十米，发现大型金属结构。长宽超过两百米，形状规则……不像自然形成。”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屏幕上，一个模糊的轮廓静静躺在海底。
就像一座沉没的工厂。
厉雪娇看了眼坐标。
“那就是我哥说过的禁区。”她说，“没人活着进去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