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友不止一次问我：“买个电视不？”每次我都毫不犹豫地答“不”。从老家往小镇搬时，家里的大尾巴电视留在了老宅，我已好几年没碰过电视——有手机有电脑，早把它忘到爪哇国了。
现在也不知老家的电视还能不能用，就算能用，搬过来也不合适：新打的电视桌适配无尾平板电视，挂墙款。我始终摸不透队友的生活逻辑：背着车贷房贷，不想着尽快清账，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有用没用的快递照买不误。手机号码能通就行，他偏要高消费靓号，话费根本用不完仍全额扣费，纯属当冤大头，图的就是个面子；烟依旧一条条买，明知道伤身体还一根接一根抽，就不想着省下点钱还账？每次出门必带两瓶酒，自己收入多少心里没数？这样又喝又抽，何时才能还清欠款？说了他无数次，我的话却像风吹过，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也懒得急、懒得怪了，他挣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反正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砸不到我。电视的事他又提了，我啥也没说直接不理，心想：你爱买就买，又不用跟我要钱。看他那架势是非买不可，却偏要问我一句，问了又未必听我的，不过是走个过场。
他开始在手机上搜电视，我不知道他是想网购，还是要通过熟人拿货。他常用的购物平台是淘宝、京东，微信里还存着卖洗衣机、空调的供货商，估计也有渠道买电视。这事跟我没关系，我乐得袖手旁观——本来就不看电视，他愿意怎么折腾随他。我不想看他的手机，他也很少翻我的，这样挺好，谁还没点自己的小空间？就像各人有各人的二亩三分地，种小麦还是高粱，是自己的事；就算是队友，我也不想让他掺和我的事，他的地长不长玉米大豆，我也懒得从他手机里扒拉。我连自己都管不好，没必要再费心打理他的“庄稼”。他白天干活忙，晚上喝酒忙，日夜操劳，也没断过我的生活费，我何苦惹他烦？万一互相较真，他把我舍不得删的公众号扒拉出来，又不支持我写，我是留还是不留？
队友终究没敢自己下单，麻溜地把钱转给了我弟，让我弟帮忙买——我弟比他小不少，网上购物更精通。电视还没到，他就眉眼带笑地问：“你看电视不？”一个电视而已，至于这么期待吗？一进家就追问物流，我让他跟我弟要单号自己查，他偏不，就盯着我问。又不是我买的，我哪知道？我不急也不问，电视到不到与我无关。
电视晚上送来，工人开箱拍照后又原样装好。这台像堵小薄墙的电视，一面靠着电视桌，我在另一面放了把椅子顶住防倾倒，可椅子杵在那实在碍事——队友喝多了走路晃悠悠，能平安进门就谢天谢地，哪能指望他躲着椅子走？索性把电视挪到女儿屋，既不碍事也少些担忧。
队友进家第一句就问：“电视呢？”“明天再挂，你今晚喝了酒别动手。”“我就打开看看，安装工人要100块，我自己装能省不少。”他拽出箱子拖到客厅，“你搭把手抬出来。”我拗不过他，只能按住箱子，看着他踉跄着把电视拽出来，酒气混着蛮力，看得我心惊胆战。
电视接好电源开机需联网，新电视、新遥控器他完全摸不熟，连密码都不会输。他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砖上问我，我哪知道？“看说明书！”我把说明书扔给他。“字太小费眼。”这会儿知道费眼了？平时手机不离手，整天听着手机声响打发时间，不是字小，是视力早下降了。“扫码看教程，说明书上有二维码。”他晕乎乎扫码看教程，指尖都带着酒劲发颤，我躺在沙发上盯着他，生怕电视被折腾摔了——我可懒得陪他研究，不喜欢的事没必要费脑子，这点脑子得留着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总算学会输密码，却总删错或多输字符，反复不对。“咱家无线网密码不对！”“就是你的手机号。”我重复了一遍——无线网密码是他的手机号，楼下电脑密码是我的，可他偏说不对。我犯不着跟酒鬼争对错，他就算指鹿为马我也点头。见我不帮，他就要给我弟打电话，我拦着说都快10点了，明天再问就行，他却趁我不注意拨通了。“姐夫，有事吗？”“我连不上电视，忘密码了！”“明天我过去帮你。”队友只能无奈挂电话，嘴角还憋着股不服气的劲儿。
我缩在沙发上，寒意浸透客厅每个角落，连灯光都带着凉。他仍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琢磨密码，背影透着股醉酒后的执拗，那股冷让我没法忍受，连担心他和电视的力气都没了——顾不上他几点睡、冷不冷、电视会不会摔，先顾好自己再说。
打开电热毯，被窝很快驱散寒凉。我翻着快手听着歌：“月色那么浓，思念那么重，谁能陪我过完这个冬。花开也匆匆，花落也匆匆，缘起缘灭一场梦。”歌声轻轻裹着我，与客厅里的冷意隔成两个世界。
客厅突然传来他的欢呼声：“连上了！密码就是我的手机号！你没说错。”我头也没抬，也没应声，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
他见我不理，醉醺醺地把聊天记录凑到我眼前念，唾沫星子都快溅到我脸上。其实我早听到在郑州的孩子们，机灵地在微信那头一步步指挥，不然他今晚都别想登录成功。
有本事他就看到天明，可终究抵不过深夜的寒气，他像块大冰块挪回卧室，掀开被子的瞬间，一股寒流涌进来，我像躲子弹似的往旁边挪——我是真怕冷，也怕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第二天，他把电视挂在了墙上。毕竟是干装修的，电钻一响、螺丝一拧，这点活儿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它亮起来的那一刻，倒显得空旷的客厅更冷清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依旧白天忙忙碌碌，一有空就坐电脑前斗地主；暮色一沉，电车篮里准放两瓶白酒，约着狐朋狗友“举杯邀明月”，热闹得像与我不在同一个屋檐下。李白斗酒诗百篇，他天天喝酒却连一篇佳作都没有写出，还以为自己多大能耐。我悄悄担心，他把健康一点点喝光，为了那些人走茶凉的狐朋狗友，值得吗？
白天干活没空看，晚上喝酒也没空看，这台崭新的电视挂在墙上，成了客厅里最安静的摆设，像极了我们之间那些不说破的差异。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地唠叨，他却笑着答：“电视本来就是摆设啊！”友友们，你家的电视是摆设吗？还是藏着一家人围坐的暖意？你们现在还经常看电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