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是这样啊……”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一连串微弱的杂音开始从手机另一端传出来。杂音消失之后，说话声又重新从手机中传出来，并重新开始变得连贯起来。
“其实，我想和你说的，是我和你爸刚知道的一些关于买房子的方面的事……我们觉得，这些事……可能是对你有帮助的……”
齐承光皱起眉头，转过身，把目光投向办公室的大门，紧盯透过大门能够看到的那一片区域，从靠近大门的地板边缘一直看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尽头之处。
“妈，到底是什么事？是哪个方面的事？和买房子有什么样的关系？”
手机中传出来的说话声再次中断。手机另一端陷入令人感到有些压抑的沉默之中。
“你们这几天……是不是从某些乱七八糟的网页、软件或者自媒体上面看到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或者是……有人给你们打过推销或者广告之类的电话？”齐承光皱着眉头，手掌牢牢地按住塑料隔板的顶端，手心中不由自主地开始发力，“你们是从什么地方知道……那些关于买房子的事的？又是什么人告诉你们的？”
“嗯……”
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先变得低沉，再突然短暂地中断。随后，说话声开始变快，也开始变得更加微弱。
“有人打电话给我们……他们说自己是房屋中介，手里有晨光市区里面的优秀房源……无论是新房，还是二手房，他们都有……他们还说，如果我们答应通过他们买房，他们还可以帮我们申请贷款，能够帮我们从银行申请到更低的贷款利率……”
“什么？”
齐承光骤然提高嗓音，瞪大双眼，加快语速。他按住塑料隔板顶端的手开始本能地发力，十根手指同时紧紧地按压塑料隔板顶端的部位。
“房屋中介为什么会有你们的联系方式，又为什么会找上你们？还有，房屋中介又怎么能够帮忙申请银行的贷款、又怎么可能帮买房的人处理贷款利率方面的事？”
手机另一端没有立刻传出回答。传出来的，是几道非常微弱而且有些凌乱的响声。
“他们到底和你们说过什么？具体是怎么说的？”
齐承光再次加快语速，并加重语气，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有些焦急的表情。
“他们说的房源到底有哪些？那些房源都在什么地方、都是什么样的房子？他们说的帮忙申请银行贷款的方法又是什么？是不是需要用什么特殊的软件、走什么特殊的程序？需不需要提前向他们交钱？”
“嗯……这个……你先等一下……我先和你爸确认一下……”
手机另一端再次陷入沉默之中。一段时间之后，说话声才重新从手机里传出来。
“儿子，是这样的……我和你爸的手机上都收到过那一家房屋中介的人打来的电话，打给我和你爸的人还不是同一个人……那两个人都是年轻人，一个是男的，另一个是女的……他们问我们，我们家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有没有在晨光市区买房的打算，我和你爸商量之后，就把你的大体情况告诉他们了……然后，他们就告诉我们，他们能够帮我们家找到位置足够合适、价格也不是那么贵的好房源……我们曾经问过他们需不需要先交钱、有没有什么风险之类的事，他们没有直接回答我们，只是让我们先添加他们自己开发的手机程序……”
“你们有没有添加他们的程序？有没有用过那个程序？”齐承光立刻追问。
“嗯……我和你爸都已经把他们推荐的程序添加到手机上了，但是……还没有打开过，更没有用过……我们商量之后，还是觉得，应该先和你说一说这件事，再问一问你的意见……”
“你们先不要答应他们！也不要用他们推荐给你们的程序！”
齐承光又一次忍不住加重语气，却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以免自己的说话声直接传到走廊上。
“他们开发出来的程序，很可能是有问题的！他们口中说的那些要推荐给我们家的渠道，可能是不正规的，甚至有可能是骗局！你们要是轻信他们的话，很有可能会上当受骗！”
“啊？！”
变调的惊叫声立刻从手机的另一端传出来。紧接着，手机中传出的声音不仅变得更加低沉，还开始显得有些虚弱，像是突然遭受到某些难以承受的沉重打击一般。
“你……你说什么？他们……有可能是骗子？”
“对！”
齐承光一边重重地点头，一边大踏步地走到大门前方，把目光投向走廊的另外一侧。他突然听到，一阵微弱而沉闷的响声和一阵叫骂声从通往另一侧的楼梯间的方向传出来。不一会儿，他便听到另外一阵响声，以及一道连续晃动的光芒。那一阵响声是一间办公室的大门猛烈晃动所发出的声音，那一道光芒则是从突然敞开又连续晃动的办公室大门里面冒出来的灯光。他立即轻哼一声，转过身，背对大门，把目光投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扇窗户。
“根据我的所见所闻，几乎没有哪家正规的房屋中介会主动帮买房的客户解决贷款方面的问题，也没有哪家正规的房屋中介能够和提供大额贷款的银行开展业务方面的直接合作！即使是那些全国性的大型连锁房屋中介品牌，也基本都没有能力开展这样的业务，更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把这种业务推荐给没有多少实际财产的普通购房者！而且，在正规的房屋交易市场上，正常的普通房源都是透明的、可查的，不需要什么特殊渠道，更不需要什么特殊资格！凡是说自己有什么‘特殊渠道’、能搞到什么‘特殊资格’‘特殊优惠’的，有很大可能性是骗子！就算不是骗子，也一定是胡说八道的或者什么真实情况都搞不清楚的糊涂蛋！”
手机的另一端再次陷入沉默之中。随后，一段微弱而低沉的对话声从手机另一端响起来。这一段对话声微弱到让手机另一端的人几乎全都无法直接听清楚。
“妈，你和我爸都先不要相信那些人，也不要用他们推荐的程序、不要打开他们单独发给你们的链接！”
齐承光突然加重语气，再放慢语速，尽可能地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显露出一副尽可能地强调自己的话的神态。
“这件事，等我哪天有时间回去，再详细地和你们说！你们不要相信那些人和你们说的任何话，更不要按照他们说的话去做！你们先听我的！不要着急！千万不要着急！尤其不要着急把钱给到别人手里！你们连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不能确定、都看不清，千万不能只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就把钱交给他们！”
“好，好，好……”
微弱而柔和的声音重新从手机的另一端传出来。与此同时，微弱而嘈杂的响声逐渐从手机的另一端消散，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没问题……我们会等你回去之后再决定的……”
齐承光低下头，重重地长叹一口气，抬起手掌，先用手掌轻轻地拍自己的胸口，再用掌心缓慢地抚摸自己的胸口，尽可能地让自己心里涌出来的压抑感觉缓解一些。他忍不住连续摇头，脸上显露出既有些疲惫、也有些无奈的表情。
“我和你爸……只是想……尽可能地帮一帮你……帮你解决一点困难……”
从手机另一端传出来的声音仍然显得很微弱，听起来有些像是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竭尽全力、强忍住病痛才勉强发出的声音。
“你是知道的，以咱家现在的情况，想要在晨光市区里买到一套合适的新房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要买市中心里面的房子，就算只是先凑出交首付的钱，也有点勉强……而且，你将来要组建自己的家庭，恐怕还得需要一套好一点、大一点的房子，还可能必须得要新房才行……我和你爸都没有太大的本事，只是想……能帮你一点，就是一点……我们不希望你一直都那么累……”
“我知道，妈。”
齐承光尽可能地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尽可能地变得舒缓一些。
“但是，帮忙也要用合适的方式和方法。如果方式和方法不对，哪怕是好心，也很可能办成坏事啊。咱们万一要是上当受骗，遭受很严重的损失，那可就什么愿望都没法实现了啊。正是因为咱们家没有足够多的财产，咱们才更应该小心、谨慎，尤其是在任何一个涉嫌使用大额财产的方面。想法再好，如果最终得到的是一个坏结果，甚至是害人的结果，那也没有用啊。”
“嗯……我明白，我明白……我和你爸都能明白……”
从手机另一端传出的声音先是时断时续，再略微提高一些并变得有些焦急。
“儿子，你现在还有工作要做吗？如果没有的话，你还是快点回家去休息吧，别让自己累着……”
“没问题，妈。我今天的工作不是很多，不需要再加班。我这就回家去休息。”齐承光轻轻地点头。
“嗯……好啊……你要好好休息……”
手机另一端传出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也变得更加微弱。紧接着，又有一连串杂乱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当中传出来，其中既有说话的声音、也有微弱而杂乱的响声和摩擦声。
齐承光再次呼出一口气，并露出一丝苦笑。他缓慢地转过头，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他看到，位于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的几栋大楼的楼体表面仍然被灯光覆盖住大半，很多房间里都能够看到仍然在忙碌的人的身影。无论是仍然坐在工位上的人的身影轮廓，还是正在工位之间、走廊之间穿梭的人的身影轮廓，都能够从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显现出来，哪怕只是几道模糊的、只能在大体上看清的轮廓。其中有一扇窗户当中还显露出一个人正在训斥另外一个人的画面。哪怕只从人影的外形轮廓上面看，他也能够看出，那是一位上级正在训斥一个下属。训斥下属的上级显露出一副很愤怒的样子，不停地向前方挥舞手臂。被训斥的下属则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整个人显露出一副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