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阶的尽头不是地面,而是一座倒悬的孤峰——峰底朝天,峰顶直指无底深渊,却被无数锁链固定在半空。
锁链上符文闪耀,像星辰缀满夜空。
陆迟归与黎婵月踏出最后一级,落脚处仅三尺宽,两侧罡风呼啸。
令牌震动到极致——灵渊圣物的完整气息,就在倒悬峰内部。
"阵眼。"陆迟归低声,"有人以整座峰为炉,炼那枚星盘。"
黎婵月侧首,"也意味着,星盘并非唯一之物,还有另一半。"
两人对视,掌心同时一紧——星盘尚在,谁想夺走另外一半?
倒悬峰无径,唯铁链可攀。
链分双色:青链泛剑气,黑链透冥火,正对应青云与幽冥。
陆迟归踩青链,黎婵月踩黑链,不得不同行,却始终保持三尺距离。
行至十丈,链上符文忽化虚影——
左侧青链凝出陆迟归师父的面容,怒喝:"与冥渊妖女为伍,配执云崖剑?"
右侧黑链现黎婵月谷主,冷斥:"与正道蝼蝎并肩,辱我冥渊!"
幻象携威压而至,欲逼二人松手。
陆迟归指节发白,却笑:"师父,弟子回头再领罚。"
黎婵月眸光森寒,双刃虚斩,"谷主,我命由我。"
幻象崩碎,铁链剧震,差点断裂。
月痕滚烫,两人被迫同时前掠,距离缩至一尺——肩碰肩,发缠发,却谁也未退。
锁链尽头,是一片倒悬古林——
树根朝天,树冠垂下,枝叶如剑刃,随风碰撞,发出金铁交鸣。
林口,两具尸体被树剑钉在空中,一云崖,一冥渊,死前仍怒目互瞪。
陆迟归抬手,替云崖弟子阖眼;黎婵月弹指,幽火化蝶,引走钉骨树剑,让另一人遗体坠落。
"再深的仇,死了也该落地。"她轻声。
陆迟归侧目,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名为"悲悯"的情绪。
古林中央,一株通体银白的倒悬巨树,树干裂开,内嵌半枚星盘——与他们掌心的七彩火苗同源,却呈灰白,死气缭绕。
陆迟归探手,剑气刚触及星盘,背后忽起杀机!
三点寒星破空而至——"锁魂钉"!
黎婵月反手一拉,将陆迟归扯离原位,自己却肩头一麻,钉尖擦过,衣袖瞬间染墨。
林影里,走出一名脸戴半片青铜面具的黑衣人,袖口绣着扭曲蛇纹——噬魂宗!
"两只小辈,交出星盘,留你们全尸。"
声音嘶哑,却带着金丹威压。
陆迟归眸色瞬冷,长剑首次完全出鞘,青光如月潮;
黎婵月肩伤麻木,却笑得更寒,双刃交错,幽火凝成实质。
没有多余的言语——
剑光与火月同时轰出,一左一右,配合得如同演练千百次。
黑衣人祭出黑幡,万魂哀嚎,却被青蓝双芒硬生生撕开缺口。
激战十息,黑衣人金丹领域破碎,面具裂成两半,露出一张布满血纹的脸。
"你们……不是死敌?"他嘶声,"为何……"
陆迟归剑尖抵其眉心,"我们的事,无需外人置喙。"
黎婵月弹指,幽火将其化作灰烬。
林风拂过,灰烬里滚出一枚暗红玉简——"噬魂宗弟子魂简",内刻血纹阵图,正与倒悬峰锁链同源。
两人对视,心底同时升起寒意:
这整座峰,不仅是炼物之炉,还是噬魂宗为复活某位古老存在,而布下的祭坛。
而他们,不过是被选中的"阴阳祭品"。
灰白星盘被取下,与七彩星盘甫一靠近,阴阳二气自行交融,裂痕弥合,化作一枚拳头大的浑圆星盘。盘面一半璀璨、一半幽暗,中央浮现细小古篆:
"阴阳衡,万灵祭;执盘者,代天行。"
陆迟归皱眉,"代天?谁给他们的资格。"
黎婵月以指腹摩挲幽暗那侧,"或许,有人自以为能替天,把众生当棋。"
星盘入手,两人月痕同时暗淡,血契竟短暂沉寂——
仿佛天道默认:他们已具备"共执"资格,无需再以生死相胁。
可这份自由,只让心口更沉。
"下一步?"黎婵月抬眸。
"毁炉,断祭,出去后——"陆迟归声音低哑,"把噬魂宗拖出来,晒晒太阳。"
黎婵月轻笑,"正合我意。"
第一次,她用了"正"字。
倒悬峰最深处,传来一声钟鸣——
像心脏跳动,震得锁链齐颤,峰体开始龟裂。
灰白雾气自裂缝涌出,凝聚成模糊巨影,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裂口,发出婴儿啼哭又似老人狂笑的声音。
星盘滚烫,几乎脱手。
陆迟归握住黎婵月手腕,"走!"
"去哪?"
"回云崖与冥渊大部队所在,把真相砸到三位宗主面前。"
黎婵月深吸一口气,点头。
两人转身,沿着来路锁链疾掠。
身后,巨影探出雾手,只抓住他们留在原地的两道残影——
残影被捏碎,化作青蓝双光,在天空炸成一朵绚丽的烟花。
那是警告,也是宣战。
黎明已至,血色朝阳穿透云层,照在倒悬峰上,像给这座祭坛披上一层血纱。
锁链尽头,陆迟归与黎婵月的身影并肩远去,被晨光拉得很长——
一端连着云崖白袍,一端连着冥渊玄衣,中间那道交汇的影子,正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