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时间仿佛凝固。那具琉璃玉骨静坐于白玉莲台,内蕴的尸解仙关窍纹路与周身散发的巫祝苍茫气息交织,构成一幅超越理解的奇异景象。秦风、夜枭、林逸三人站在入口处,心神俱震,久久无法言语。
最终还是秦风率先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一步步走向那白玉莲台。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而郑重,仿佛怕惊扰了这位不知沉睡了多少岁月的先贤。
他首先拿起了骸骨左手边那卷以金丝系着的玉简。玉简入手温润,材质与他之前得到的玄素子玉简类似,但似乎更加古老。他解开金丝,缓缓展开。
玉简上的文字,并非玄素子那种蕴含精神意念的传承文字,而是一种更加象形、更加古朴,仿佛直接镌刻着天地至理的古老巫文!秦风并不认识,但当他集中精神看去时,那文字的含义,却如同潺潺溪流,自然而然地流入他的心田,并非强行灌输,而是一种温和的启迪。
开篇并非自述,而是一段仿佛箴言般的记述: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夫巫者,沟通天地,调和阴阳,乃窃造化之机也。然,人身有限,寿数有穷,欲穷究至理,非超脱形骸不可……”
“……余,巫咸(注:并非巫彭,或许是巫彭后裔中杰出者),承先祖巫彭遗泽,穷究巫医秘要,窥得‘灵肉蜕凡’之法。然,此法凶险,需引地脉龙气洗练肉身,聚八方灵机滋养神魂,于生死玄关之际,褪去旧胎,凝聚玉骨……”
“……此地,乃秦岭龙脉一结节,阴中含阳,煞内藏灵,正合‘以煞炼心,借死养生’之要旨。余于此设‘九幽养尸阵’于外,以聚阴煞,磨砺意志,涤荡尘念;布‘周天星灵阵’于内,以引龙气,滋养玉骨,温养神魂……”
“……外阵养尸,非为害人,实为炼心之障,亦为守护之屏。内阵核心,即余坐化之躯,借地脉龙气与阵法之力,完成最后‘脱胎换骨’之蜕变……”
“……后世有缘人至此,当知余非邪祟,所求者,乃天地至道。若得见此简,即与吾道有缘。旁侧盒中,乃余毕生研究‘灵肉蜕凡’之心得,及操控内外阵法之枢机,赠予有缘,望善用之,勿坠巫门正道……”
玉简的信息到此为止。
秦风缓缓合上玉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巫咸!这位先贤,竟然是巫彭的后裔,名为巫咸!他走的道路,果然是“尸解仙”的路子,但他称之为“灵肉蜕凡”!而且,他的方法,比玄素子更加……宏大,更加匪夷所思!
他并非简单地寻求个人灵魂的超脱,而是要以整个墓穴为鼎炉,以地脉龙气为薪火,以外围的养尸煞气为磨刀石,来完成自身肉身的“蜕凡”与“玉化”!
外面那恐怖的养尸地、那煞气怪物,竟然都是他为了“炼心”和“守护”而故意布置的!那三口棺椁里的粽子,恐怕只是阵法运转中自然衍生出的、或者被他抓来投入阵中的“燃料”和“试炼”!
这简直是将自身置于绝地,于死境中寻求生机,于煞气中淬炼道心!其胆魄、其手段,远超玄素子!
而他,似乎……成功了?至少,他留下了这具近乎完美的琉璃玉骨,以及……旁边那个盒子里的传承!
秦风的目光,落在了右手边那个非木非金的盒子上。这里面,就是巫咸关于“灵肉蜕凡”的毕生心得,以及操控这内外阵法的枢机!
他伸出手,轻轻打开了盒子。
盒内没有他想象的玉简或书籍,只有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枚鸡蛋大小、通体浑圆、颜色混沌、仿佛蕴含着世间所有色彩,却又给人一种“空无”之感的奇异石头——阵枢核心!
右边,则是一块薄如蝉翼、触手冰凉、呈现出半透明琉璃色泽的……骨片!这骨片与巫咸眉心的那片,以及秦风怀中的巫祝骨片材质类似,但更加纯净,更加内敛,上面天然生成着无数细密繁复、仿佛星河运转、大道轨迹般的纹路!
当秦风的目光落在这块琉璃骨片上时,他脑海中玄素子的玉简、无字古籍上自己书写的意蕴图谱、以及刚刚理解的巫咸玉简信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开始疯狂地碰撞、交融、推演!
一段更加清晰、更加本质、关于“能量”、“肉身”、“灵魂”、“蜕变”的感悟,如同醍醐灌顶般涌入他的意识!这琉璃骨片,本身就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传承载体!它记录的,是“道”的痕迹!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巫祝骨片也微微发热,与那琉璃骨片产生共鸣。
秦风福至心灵,他拿起那枚混沌色的阵枢核心,按照刚刚领悟到的方法,将一丝心神沉入其中。
刹那间,他仿佛与整个墓穴,与外面的溶洞、养尸地、乃至更深处的秦岭地脉,连接在了一起!他能“看”到外围“九幽养尸阵”的运转,虽然煞气怪物被净化,但阵法根基未毁;他能“感受”到内层“周天星灵阵”依旧在缓慢汲取着地脉龙气,滋养着巫咸的琉璃玉骨;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更远处,那属于“尸解核心”玄素子的躁动,以及……一些隐藏在深山之中、若隐若现的、可能与巫彭其他后裔或“清道夫”相关的能量标记!
他掌握了这个“灵肉蜕凡”之地的部分权限!
夜枭和林逸看着秦风手持阵枢,眼神变幻,气息与整个石室乃至更广阔的天地隐隐相合,都知道他必然有了惊人的收获。
良久,秦风才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明悟。
他看向巫咸的琉璃玉骨,深深一拜。
这位先贤,以其惊世骇俗的手段,为他,也为所有走在类似道路上的人,指明了一个更加艰难,却也更加接近本源的方向。
“我们找到了。”秦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力量,“不仅仅是解决诅咒的方法,更是一条……可能通往‘超脱’的道路。”
他握紧了手中的阵枢和琉璃骨片。
前路依旧漫长,尸解核心的隐患、清道夫的威胁、自身诅咒的根除……都还需要一步步去解决。
但此刻,站在巫咸这位成功(或接近成功)的先贤遗蜕之前,秦风的心中,第一次燃起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决心。
这条遍布荆棘的尸解仙之路,他,或许真的可以走下去。
石室内,那温润如玉的光芒仿佛都随着秦风的话语而微微荡漾。他手持混沌阵枢与琉璃骨片,眼中燃烧着找到前路的火光。然而,这火光却并未在夜枭眼中得到同样的映照。
她站在原地,并未靠近莲台,冰冷的目光扫过巫咸那晶莹的琉璃玉骨,又落回秦风脸上,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
“超脱?道路?”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如同冰锥刺破了略显激动的氛围,“秦风,你似乎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秦风一怔,看向她。
夜枭抬手指向巫咸的遗骸:“你看他,琉璃玉骨,气息祥和,近乎完美,对吧?按照玉简所说,他似乎是成功了,完成了‘灵肉蜕凡’。”
她的手指移开,仿佛穿透了岩石,指向邙山的方向,语气加重:“那玄素子呢?他化身核心,失控异变,衍生出‘剥皮娘娘’这等邪物,自身也陷入非生非死的疯狂状态!还有那个曹宇!心魔反噬,肉身玉化却被永恒禁锢,最终尸变,若非我们拼死,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秦风:“从我们踏入这些遗迹开始,所见所闻,玄素子、曹宇,乃至外面那些养尸失败的粽子,哪一个不是血淋淋的失败案例?哪一个不是求道不成,反堕深渊?”
“就连眼前这位看似成功的巫咸!”夜枭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质疑,“他坐在这里,琉璃玉骨,与道相合,听起来很美好。但他‘活’着吗?他的意识何在?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存在’?这所谓的‘成功’,与永恒的死亡、与一块有了道韵的顽石,又有何本质区别?!”
“我们所追寻的,难道就是这样一种……非生非死、意识湮灭的‘永恒’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秦风的心头。他刚刚燃起的热情和信心,瞬间被冻结了大半。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遇到的,几乎都是失败者?玄素子失控,曹宇被禁锢尸变,外面粽子成群,煞气怪物肆虐……即便是看似最成功的巫咸,也只剩下了一具没有意识、不知状态的琉璃玉骨。
这条路上,成功的例子在哪里?所谓的“超脱”、“蜕凡”、“成仙”,难道最终指向的就是这种形态各异、却同样令人不寒而栗的结局吗?
林逸也被夜枭的话吓住了,喃喃道:“枭姐说得对啊……这……这怎么看都像是条绝路啊……”
石室内陷入了沉默。只有那白玉莲台和琉璃玉骨依旧散发着祥和的光芒,但这光芒此刻看来,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声的讽刺。
秦风低头看着手中的阵枢和琉璃骨片,那其中蕴含的浩瀚知识和精妙法门是如此真实,巫咸玉简中描述的那条“灵肉蜕凡”之路是如此清晰而诱人。
可是,夜枭的质疑,同样无法回避。
这条路,尽头到底是什么?
是真正的逍遥超脱,还是……另一种形态的、更加永恒的囚笼甚至毁灭?
他回想起自己体内的诅咒,那阴冷邪异的力量如同附骨之疽。回想起夜枭颈侧那同源的印记。他们似乎没有太多选择。不往前走,诅咒爆发,结局可能比玄素子和曹宇更加凄惨。
往前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或许能窥见不同的风景。
但前提是,他们必须弄清楚,失败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成功的标准又到底是什么?
秦风抬起头,看向夜枭,眼神恢复了冷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
“你说得对,夜枭。”他的声音平稳下来,“我们看到的,确实大多是失败。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条路本身就是错的。或许,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走法’。”
他举起手中的琉璃骨片和阵枢:“玄素子失败,可能源于妄念和准备不足;曹宇失败,源于心志不坚和尘缘未了;外面那些,更是连门槛都未曾摸到。而巫咸……他的状态,我们无法理解,不代表就是失败。”
“这些遗迹,这些案例,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是宝贵的‘数据’。”秦风的目光变得坚定,“我们需要做的,不是因噎废食,而是从这些失败中汲取教训,从巫咸的‘成功’中寻找借鉴。利用我们手中的资源——”
他指了指怀里的无字古籍,又晃了晃手中的琉璃骨片和阵枢:“——去推演,去验证,找到那条属于我们自己的,能够避开前人陷阱,真正通往‘生’的道路,而不是走向‘死’的寂灭或异变。”
他看向巫咸的琉璃玉骨,语气带着一丝敬畏与探索:“至少,他为我们证明了,肉身是可以朝着更高形态蜕变的。而意识的问题……或许,答案就藏在接下来的路程里,藏在那个‘云梦泽’的线索中。”
夜枭沉默地看着秦风,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却不再是盲目热情,而是更加理性、更加坚韧的光芒。她冰冷的脸色稍稍缓和。
“希望你的判断是对的。”她最终说道,“我只是不想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最后却步了那些失败者的后尘,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怪物。”
“我明白。”秦风郑重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更要谨慎,更要借助所有能借助的力量和智慧。”
他将阵枢和琉璃骨片小心收好,与无字古籍、巫祝骨片放在一起。这些,是他们目前最重要的资本。
“休息一下,然后我们离开这里。”秦风说道,“根据巫咸玉简和阵枢的感应,这处遗迹的使命已经完成。真正的下一步,恐怕还是要落到‘云梦泽’和‘巫彭后裔’身上。那里,或许有关于‘意识’、‘灵魂’的更多秘密。”
他有一种预感,尸解仙道路上最大的关卡,或许并非肉身的蜕变,而是……意识的归宿与升华。
三人不再多言,在石室内寻了处干净地方坐下,默默调息,消化着刚才巨大的信息冲击和关于前路的沉重思考。
光芒依旧,遗骨静默。古老的秘密揭开了一角,却带来了更深的谜题与更重的责任。
石室内的气氛因夜枭的质疑而显得有些凝滞。秦风的话虽然重新稳住了方向,但那份对前路未知的沉重感,依旧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巫咸的琉璃玉骨静静地散发着微光,仿佛一位沉默的见证者,注视着后来者的迷茫与抉择。
三人各自调息,试图恢复一些体力和精神。林逸因为之前的惊吓和蛇毒后遗症,很快便靠着岩壁沉沉睡去,发出轻微的鼾声。夜枭闭目凝神,但秦风能感觉到她并未完全入定,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秦风自己则握着那枚混沌阵枢,心神与之相连,细细感知着整个墓穴的细微变化。外围的“九幽养尸阵”因为煞气怪物的消亡而运转滞涩,但根基未损;内层的“周天星灵阵”依旧缓慢而稳定地汲取着地脉龙气,大部分能量都汇入巫咸的玉骨之中,维持着某种玄妙的状态,也有一小部分散逸出来,滋养着这间核心石室。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然而,就在秦风的心神掠过石室下方更深层的地脉结构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不祥意味的波动,猛地被他捕捉到!
那波动并非来自墓穴本身的阵法,也不是来自外界的干扰,而是……源自地脉的更深处!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巨物,被他们之前的战斗,或者被巫咸阵法的持续运转所惊动,缓缓舒展了一下身体!
紧接着——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九幽之底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骨骼和灵魂深处!
整个石室,猛地一震!
不是之前战斗时的那种剧烈摇晃,而是一种整体的、沉闷的、仿佛整个山体都在移动的震颤!
白玉莲台微微晃动,巫咸的琉璃玉骨上光华流转,似乎被这震动所激发。墙壁上那些精美的巫文壁画光芒明灭不定。
“怎么回事?!”夜枭瞬间睁开眼,霍然起身,短刃已然在手。
林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醒,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又……又怎么了?地震了吗?!”
秦风脸色剧变,手握阵枢,感知放大到极致!他的“视野”中,整个墓穴所在的山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正在缓缓地……扭转!地脉的能量变得狂躁而混乱,如同被搅动的泥潭!
“不是地震!”秦风的声音带着一丝惊骇,“是墓穴在动!整个山体结构都在发生变化!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苏醒了,或者……阵法被引动了我们未知的变化!”
是巫咸留下的后手?还是他们触动了更深层的禁制?抑或是……这秦岭龙脉本身,因为某种原因而产生了异动?
没人知道答案!
“咔嚓……轰隆……”
令人牙酸的岩石挤压、断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头顶开始有更大的石块和灰尘落下!石室一侧的墙壁,甚至出现了一道迅速蔓延的裂痕!
“这里不能待了!快走!”夜枭当机立断,一把拉起吓傻了的林逸。
秦风也立刻冲向石室入口处的能量门户。然而,就在他靠近的瞬间,那原本稳定的能量门户,因为山体结构的剧变和地脉能量的混乱,猛地闪烁起来,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溃!
“门户不稳定了!快!”秦风回头大吼。
夜枭拖着林逸疾冲过来。三人几乎在门户剧烈扭曲、光芒骤减的最后一刻,险之又险地冲了出去!
回到外面的溶洞,景象更是骇人!
整个溶洞都在剧烈地摇晃、扭曲!穹顶大块大块地坍塌,巨大的钟乳石如同巨矛般坠落,砸进那漆黑的水潭,激起冲天水花!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那三口暗红色的棺椁早已掉入裂缝,不知所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狂暴的能量乱流!
“走那边!我们来时的路!”秦风凭借着阵枢对地形的模糊感知,指向溶洞一侧相对稳定的区域,那里应该是他们之前下来的阶梯方向。
三人顶着不断落下的碎石,在剧烈摇晃、如同末日般的地面上狂奔!林逸几次差点摔倒,都被夜枭和秦风死死拉住。
“轰隆!!!”
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他们刚刚离开的那间核心石室所在的方向,整片岩壁彻底崩塌、陷落!连带着巫咸的琉璃玉骨、白玉莲台,以及那未尽的秘密,一同被埋葬在了万千吨的岩石之下!
秦风心中一阵抽痛,那是一位先贤的遗蜕,是重要的研究样本!但他来不及惋惜,保命才是第一要务!
他们冲到来时的阶梯通道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通道内同样在崩塌,石块不断从头顶落下,狭窄的空间变得更加危险。
“快!快!快!”林逸一边躲闪着落石,一边带着哭腔嘶喊。
三人拼尽全力,沿着陡峭湿滑的阶梯向上攀爬。身后是不断坍塌的通道,仿佛有恶鬼在追赶。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天光!以及……新鲜空气!
“到了!出口!”秦风精神一振。
他们连滚爬爬地冲出通道出口,重新回到了那个被藤蔓遮掩的幽谷之中。
然而,脚下的震动并未停止!整个山谷都在摇晃,两侧的山峰上不断有巨石滚落,树木倾倒,仿佛天地倾覆!
“这鬼地方要塌了!快跑!”夜枭厉声喝道。
三人不敢停留,沿着山谷向外亡命奔逃。身后,山体崩塌的轰鸣声如同雷鸣般不绝于耳,尘土冲天而起,遮蔽了半个天空。
直到他们冲出山谷,跑到一处相对开阔的高地,回头望去,只见原本那两座夹峙的山峰,其中一座的侧面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滑坡,他们进入的那个幽谷入口,早已被无数巨石和泥土彻底封死。
震动渐渐平息,只剩下漫天飞扬的尘土,诉说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秦风瘫坐在地上,望着那被埋葬的入口,剧烈地喘息着,心中充满了后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巫咸的遗迹,就这么毁了。连同那可能蕴含的、关于意识升华的最终答案。
夜枭站在他身边,脸色依旧冰冷,但眼神中也有一丝复杂。
林逸直接趴在地上,哇哇大吐起来,显然是惊吓过度。
阳光刺破尘埃,洒落在他们身上,带来劫后余生的暖意,却也照亮了前路的迷茫。
唯一的线索“云梦泽”依旧虚无缥缈,最大的研究样本巫咸遗迹已然毁灭。他们手中,只剩下那些传承物品和满心的疑问。
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秦风握紧了怀中的阵枢、骨片和古籍。这些东西,现在成了他们唯一的指望。
他抬起头,望向西南方向,那是古籍曾指引的,云梦大泽故地的方向。
路,还没断。只是,变得更加艰难了。
劫后余生的三人,在秦岭深处的一处隐蔽溪流边休整了整整两天。林逸的蛇毒余孽在夜枭的精心调理下终于清除,身体也逐渐恢复,只是精神上受了不小的刺激,时常从噩梦中惊醒。秦风则利用这段时间,全力消化着从巫咸遗迹中获得的知识,尤其是那枚琉璃骨片中蕴含的、关于能量本质与意识雏形的玄奥信息,并与无字古籍上自己推演的法门相互印证,感觉对自身寂灭能量的掌控和对诅咒斑块的压制都精进了不少。
夜枭则显得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在擦拭保养她的装备,或者对着西南方向出神,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林间的薄雾时,夜枭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该出发了。云梦泽范围极大,古籍指引的只是一个大致方向,我们需要尽快找到更具体的线索。”
秦风没有异议。巫咸遗迹的毁灭,虽然损失巨大,但也让他们更加明确了目标——找到巫彭真正的后裔,或者他们留下的、关于意识与灵魂的传承。
三人再次踏上旅程,朝着西南方向,向着那片在历史中早已沧海桑田的古云梦大泽故地进发。
这一次,他们的行进更加谨慎。秦岭深处危机四伏,不仅有凶猛的野兽、诡异的毒瘴,更有可能遭遇“清道夫”的搜捕队伍。凭借着夜枭丰富的野外经验、秦风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以及林逸偶尔能派上用场的地质知识,他们一次次化险为夷。
数日后,他们进入了一片地势更加奇特、水网开始密集的区域。这里已经接近古云梦大泽的边缘地带,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沼泽、湖泊星罗棋布,古木参天,藤蔓缠绕,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根据古籍封面上那流动地图的微调指引,以及秦风手中巫祝骨片越来越清晰的共鸣感,他们沿着一条隐蔽的、几乎被水生植物完全覆盖的古老水道,向着沼泽深处艰难前行。
水道两旁是遮天蔽日的榕树和气根,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屏障。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浮萍和水草,水下情况不明,暗流涌动。
就在他们乘坐着用树干和藤蔓临时扎成的简易筏子,穿过一片格外茂密、光线昏暗的水域时,秦风怀中的巫祝骨片猛地变得滚烫!
同时,他感觉到水下深处,传来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强烈吸引力的能量波动!那波动与巫祝骨片同源,却又有所不同,更加……阴冷、沉寂?
“下面有东西!”秦风低声道,示意夜枭和林逸停下筏子。
夜枭立刻拿出一个水下探测仪,放入水中。屏幕上的图像模糊不清,受到强烈干扰,但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的轮廓,斜斜地插在深深的淤泥之中。
“像是一口……棺材?”夜枭皱起眉头。在这古沼泽深处,怎么会有棺材?
秦风深吸一口气,决定下去一探。这强烈的共鸣感,绝非偶然。
他脱掉外衣,将巫祝骨片贴身藏好,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浑浊冰冷的水中。
水下能见度极低,光线无法穿透厚厚的悬浮物。秦风只能依靠气流的感知和巫祝骨片的指引,向着那能量波动的源头下潜。
越往下,水温越低,水压越大。那股阴冷的能量波动也越发清晰。
终于,他的脚触到了松软而粘稠的淤泥。借着微弱的光线和水流扰动,他看到了——
一口巨大的、通体漆黑的石棺!
这石棺并非平放,而是……竖直地、如同纪念碑般,深深插入沼泽的淤泥之中!棺体表面刻满了与巫祝骨片风格类似,但更加古老、更加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在黑暗中,竟然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幽绿色的磷光!
而在石棺的棺盖正中央,镶嵌着一枚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颜色苍白、却流转着温润光泽的……玉佩!
那股强烈的、与巫祝骨片共鸣又带着阴冷沉寂感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枚玉佩上散发出来的!
竖棺!玉佩!
这诡异的葬式,这奇特的陪葬品,无不透露着非同寻常的气息!
秦风强忍着水下的不适和那阴冷能量的侵蚀,小心地靠近。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枚玉佩,看看能否取下。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佩的瞬间——
那竖直的黑石棺,猛地一震!
棺盖与棺体结合的缝隙处,猛地渗出大量黑色的、如同墨汁般的液体,迅速染黑了周围的河水!同时,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从棺内传来,牢牢锁定了近在咫尺的秦风!
秦风心中大骇,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根本无法挣脱!那吸力不仅作用于他的身体,更仿佛要将他灵魂都扯出体外!
他怀中的巫祝骨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和光芒,试图对抗这股吸力,但那竖棺中的力量更加古老、更加霸道!
“咕噜噜……”
大量的气泡从棺盖缝隙中涌出。秦风惊恐地看到,那缝隙正在缓缓扩大!一只惨白、浮肿、指甲尖长的手,正从棺内缓缓伸出,抓向他的脖颈!
危急关头,秦风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着意识,他拼尽全身力气,将体内所有的寂灭能量和诅咒气息,混合着巫祝骨片的力量,化作一股混乱而狂暴的冲击,狠狠撞向那枚镶嵌在棺盖上的玉佩!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反击!
“嗡——!”
玉佩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那惨白的手如同被灼伤般猛地缩回棺内!棺盖缝隙瞬间闭合!恐怖的吸力也骤然消失!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秦风用尽最后力气,双脚猛蹬棺盖,身体如同箭矢般向上冲去!
“哗啦!”
他破水而出,重重摔在简易木筏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惊魂未定。
“下面……下面是什么?”林逸吓得结结巴巴。
夜枭看着秦风狼狈的样子和水面逐渐扩散的墨色,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你碰到什么了?”
秦风喘息稍定,心有余悸地看向那依旧浑浊的水面,嘶哑道:“一口……竖着的黑石棺……上面有枚玉佩……差点……差点把我拖进去……”
竖棺,玉佩,恐怖的吸力,棺内的东西……
这云梦泽的深处,隐藏的秘密,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诡异和凶险。那枚玉佩,又是什么来历?与巫彭后裔,又有何关联?
线索似乎就在眼前,却又伴随着致命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