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您这儿有百合花吗?”
妇人约莫三十岁上下,容貌清秀。
虽穿着一身寻常衣物,举手投足间却在不经意中流露出几分贵气。
那贵气并不突兀,反而有种浑然天成的从容。
她身旁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孩子。
男孩七八岁的模样,长得虎头虎脑,一双眼睛格外灵动,十分讨人喜欢。
“有有有!”
方芳强打起笑意,快步迎上前去。
可妇人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到了秦垣身上。
“秦……秦道长?”
妇人开口,脸上漾开惊喜而热切的笑容。
“乔女士,好久不见,令郎近来可好?”
秦垣起身回应。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儿子曾罹患“九步阎王关”的乔清秀。
自上次一别,秦垣就再没见过她。
“托您的福,孩子已经痊愈了。”
乔清秀快步走上前来。
她早已从孙有为口中得知事情始末,当时还专程去了水中庙想向秦垣致谢。
不巧秦垣不在庙中,她扑了个空。之后又因儿子病愈,乔清秀搬离了清源村。
如今再见秦垣,她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痊愈了就好。有些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秦垣面带微笑,话中似有深意。
“是,都过去了。”
乔清秀释然一笑,拉过身旁的楚一鸣,柔声道:“一鸣,快叫叔叔。”
“叔叔!”
楚一鸣原本有些怯生生的,可见到秦垣,眼睛倏地一亮,亲昵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叔叔,我见过您。”
“哦?”秦垣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这倒也自然,当时的楚一鸣虽魂魄有恙,记忆却并未丢失。
方芳见来人与秦垣相识,连忙示意乔清秀一同入座。
她又取出糕点,递到楚一鸣面前。
楚一鸣没有立即去接,直到母亲乔清秀微微颔首,他才拿起一小块,口中道着谢。
看得出,这是个很有教养的孩子。
“秦道长,当时我专程去水中庙想谢您,没想到您不在。后来我们回到市里,杂事缠身,也没再登门拜访。本打算下个月再去叨扰,没想到今天来为家父买花,竟在这儿遇上了您。”
乔清秀轻抿一口茶水,随手将手包放下。
方芳瞥见那包,不由得一愣。
那是限量款,少说也值十几万,而且有价无市。
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位衣着朴素的妇人手中。
“您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秦垣淡然一笑。
他说得轻描淡写,心中却掠过一丝余悸。
当时他们一行人九死一生,才将王凡斩除。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结识了常义、狐殊、高三卜和思思等人。
一身道术,也精进了不少。
只是这些无需向乔清秀提及,秦垣也不愿借此邀功。
“秦道长,这花店是……”乔清秀顺势问道。
“哦,是我朋友开的。”秦垣笑着答道,“朋友遇上些事,我过来帮个忙。”
“遇上事了?”
乔清秀眉梢微挑,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轮椅上的刘正。
随后又回到秦垣身上,含笑说道:“不知事情解决了没有?我们乔家在河海市,还算有些人脉。”
她说的是“乔家”,而非她的丈夫楚建的“楚家”。
秦垣之前的猜测得到了印证——真正掌事的,是乔清秀。
“尚未解决……”
秦垣摇了摇头。他从乔清秀的语气中听出相助之意。
只是郭家势大,他不想将乔清秀卷入其中。
“秦道长不必见外,您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您的事我理应出力。”
乔清秀言辞恳切,秦垣却仍有些犹豫。
“实不相瞒,我确实惹了些麻烦。我个人倒不在意,只是担心连累这几位朋友。”
“哦?”
乔清秀又笑了笑:“秦道长不必顾虑,即便对方是郭家、徐家,我乔家也护得住你们。”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令人窒息的郭、徐二家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乔……乔家?”
一向沉稳、即便与郭家交恶也尚能镇定的刘正,此刻听到“乔家”二字,竟有些结巴。
秦垣并不清楚河海市的暗流涌动,但作为商人、半只脚踏进这个圈子边缘的刘正,却略知一二。
河海市有五大家族:郭、徐、赵、孔、乔。
其中以郭、徐两家实力最为雄厚,彼此争夺着第一家族的名号。
赵、孔两家次之。
其实早年郭家并非名门望族,甚至不在五大家族之列。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暗中抢夺了徐、赵、孔等老牌家族的项目,才得以异军突起。
因此这些老牌家族对郭家并不服气。
郭家这“第一家族”的交椅,坐得并不稳当。
论财力,它或许一骑绝尘;论势力,却稍逊一筹。
尤其是面对那个排名最末、却最为神秘的乔家。
乔家是典型的老牌家族,素来不显山不露水,不争不抢,低调得几乎与“豪门”二字不沾边。
直到一件事的发生,让四大家族心生忌惮。
那时正值郭家与徐家争夺第一家族之位,徐家为求自保,意图染指乔家产业。
不料非但没从乔家讨到半点便宜,反被吞并了不少产业。
众人这才惊觉,乔家并非病猫,而是沉睡的猛虎。
有人说乔家有深厚的红色背景,是从龙之臣,来此只为颐养天年。
也有人说乔家是省会大家族的旁系,来河海市实为坐山观虎斗,意在吞并其余四族。
传言纷纭,但自那以后,再无人敢招惹乔家却是事实。
“正是乔家。我父亲是乔老爷子的长子。至于我嘛……”
乔清秀不再多言,眼中却闪过一抹与衣着不符的精芒,“所以秦道长,您尽管说,得罪了谁。”
“好吧。”
秦垣点点头,神色不卑不亢。
“我们确实与郭家有些过节。我个人无所谓,只希望乔女士能庇护我这几位朋友。”
“郭家,还真是不安分。”
乔清秀从容优雅,“既然如此,不妨改日来我公司一叙。”
说着,她将一张小巧的名片递给刘正。
又对秦垣道:“秦道长,我爷爷和父亲对您神交已久,一直想与您见一面,结个善缘。三日后是家父寿辰,不知您能否赏光?”
“届时一定叨扰。”秦垣点头。
他本是个怕麻烦的人,不愿出席这类场合,可刚承了对方人情,实在没有推辞的理由。
“好,到时我派人接您。”
乔清秀起身,信手拿起方芳备好的百合花束,“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会。”
秦垣微笑目送乔清秀离去。
随后轻声苦笑:“还真是柳暗花明。”